第56章 阿爾薩斯(1 / 2)

焦黑一片的寫字樓辦公室已經燒得不成模樣了, 隻有隱約的家具殘骸能夠讓人分辨出這裡曾經是一個白領上班族聚集的場所。

然而隨著一隻臟兮兮的手探出廢墟,幾聲咳嗽聲從底下傳出來,星野歸一拄著大太刀從地上站起來。

就在剛才, 琴酒臨終前用異能點燃了泄露的機油並成功引爆了整座武裝直升機, 要不是她這人反應及時,把不死斬往地上一插,單膝跪地, 全力開啟“昆恩法印模式”扛住了火焰和爆炸,恐怕就要去“冥灘”上再走一回了。

“混蛋!”紅發咒術師倍感虛弱地揮手散去了手中的大太刀, “好累……混蛋殺手差點真的把我一波帶走了……”

說完這些話, 她一邊拔了自己的一根頭發燒掉回複點咒力, 一邊走到十幾分鐘前還是機艙的一團扭曲焦黑金屬空間裡看了看,結果還是發現隱約能看見些許屍骸的痕跡,先前洞穿琴酒腹部的那根鋼筋已經熔化掉大半截了。

她沉默地看了這些東西和周圍毀掉的辦公環境, 想起了灰原哀那小姑娘含淚的眼睛。過了片刻,咒術師方才長出一口氣,轉身跳出了破損的窗戶大洞外。

此時橫濱的情況並不是很好。

港口黑手黨畢竟不是正兒八經的軍隊, 隻是一個地方組織的幫派,再加上他們總部地區幾乎直麵八岐大蛇的威脅,彆說能不能抗住那些洶湧的怪物浪潮,此戰之後還能保留多少實力都還是個問題。

城市裡的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裡去, 有異能者聚集、出沒的地方稍微好一點,但更多的是無辜市民慘死於怪物口中和利爪之下。——【月之眼】已經清楚地反饋出這些血淋淋的場麵。

妻子與丈夫被迫生離死彆, 孩子無助地目睹雙親被吃, 戀人不幸共同殉難, 老師自願犧牲讓學生逃難……

作為曾經熱鬨繁華的港口都市, 橫濱幾乎是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就淪為了人間地獄, 無數慘劇在這一刻不斷地發生,而興風作浪的罪魁禍首依舊期待著源源不斷的美餐。

【月之眼】反饋來的大量信息與逼真畫麵讓星野歸一沉默地闔了闔眼,她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額頭上也滲出了因為糾結和掙紮的汗珠。

敵人可是八岐大蛇誒……打不過又不丟人,那麼多的陰陽師、神道教人員和異能者都扛不住,我一個普普通通的一級咒術師能做什麼嘛……

身為日本海神的素盞鳴尊當年都弄不死這玩意兒。

選擇明智的逃避、選擇保護自己能夠保護的那幾個人,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麵對命運的災厄時無能為力也不完全是我的錯。

可是……

可是為什麼……

看著那些慘死的人,聽著他們臨終前的痛苦和哀鳴……為什麼心裡的火就是不肯熄滅呢?

恍惚中,昔日友人對她說出了宛如詛咒的話語。

【“——你是會為了弱者而豁出命的笨蛋。”】

有一些過往被拯救下來的陌生人告訴她。

【“謝謝你。”】

【“你是個好人,星野小姐。”】

【“我們一家都永遠感激你。”】

但更多的時候,是那些人質疑、怒罵、憤怒於她的救援為何來得那麼晚、那麼遲,以至於他們必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友死去的場麵。

這能怪得了誰呢?

責怪那些無知無畏的普通人嗎?可是任誰失去了重要的人,都會痛徹心扉到近乎喪失理智的地步。

責怪自己還不夠強嗎?也許吧,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她也早已失去了一位位重要的同伴和親人。

星野歸一閉了閉眼,像是要用視野的黑暗阻隔那些來自記憶深處的詛咒和質疑。

【我做的這一切都有意義嗎?】

【我為他們付出的所有犧牲和代價,真的會有人記得嗎?】

所以……女孩子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理解那位十年前叛逃的友人。

如果不是被真正的傷透了心,靈魂和尊嚴被人扔在地上踐踏,誰會放棄當英雄的崇高理想轉而墮入黑暗?

“夏油……”她低聲地自言自語,“時至今日,你一定依舊還會笑話我這無聊的堅持吧?”

沒有人回答她,四麵八方傳來了暴雨連綿不絕的聲音,以及盤旋在城市上空的哀嚎和呼救。

毫無疑問,放棄是很容易的事情,見死不救是更加常見的事情。

星野歸一現在抽身離開橫濱,僅僅帶走自己想保護的那幾個人,也並不是非常困難。至於八岐大蛇的問題——自然有個頭更高的人來頂著這災害。

神道教不行就咒術界上,咒術界不行還有其他國家的修行者勢力可以頂上,要是所有人類加起來都不行就直接砸核彈過去。

所有的事情總會有辦法的。

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是……

星野歸一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地攥緊,此時此刻她的指尖依舊溫暖,在這個世界裡生存了那麼多年,她的血依舊滾燙。

同時,記憶中緩緩地浮現出那雙蔚藍如同蒼空的眼瞳。

真美麗啊。

真想去觸摸它啊。

——但是如果我想要站在那個人的身邊一同看著這些風景,就不能退縮半步。

因為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我以一己之力能堅持的事情……已經不多了。

就在此時,街角湧現出幾隻組團出來搜尋人類的漆黑海水怪物,它們遠遠地就發現了孤身一人站著發呆的星野歸一,當即嚎叫著衝過來。

但是——它們下一刻陷入了某種類似於石油一般的“沼澤”泥潭中,寸步難行!

星野歸一睜眼,抬頭看向它們。

她素來不正經又愛胡鬨的臉上此時滿是神佛般悲憫的神色,可是眼眶裡卻是一片詭異的漆黑,墨水色澤的眼淚順著眼角緩緩滑落。

那沾滿硝煙和灰燼的白皙麵龐上滾落了一滴又一滴的漆黑淚水,給人一種邪異又聖潔的美,就像在代替那些死者發出了新的悲鳴。

【術式·死亡擱淺——bt】

一條半虛幻的漆黑臍帶從她的肚臍眼位置一路延伸進腳底憑空生出的“漆黑汙泥”中去,旋即臍帶繃緊了這條與死亡的聯係,對麵的事物迅速浮出水麵。

在臍帶連接的儘頭,漂浮起一個渾身漆黑、冒著黑煙看不清具體麵容的成年女性人影。

“它”腦後紮起了一個長長的馬尾,穿著寬鬆的沙灘襯衫、露肩小吊帶和牛仔熱褲,頭上還彆著一副碎了一半的墨鏡,身上有許多傷口像是紙片般飄落在汙泥中,另外一些傷口則是露出了龍鱗狀的詭異痕跡。

那個滿是怨恨與瘋狂的亡靈bt轉過頭來,冥冥之中,它與星野歸一的聯係建立了起來。

“來的是你啊。”紅發咒術師低聲道,“……三年前死去的‘我’。”

那個時候的她死在了夏威夷,死在了天災與兩頭特級咒靈手中,所以打扮才會是一副海邊度假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