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件好事,可溫逾雨腳步頓住,莫名不太敢上前。
下一瞬,他好似看見她了,朝她這邊招手。
溫逾雨移開視線,慢慢地走到他身邊,在他期待的目光裡,頓了好幾秒,才輕聲喊了他一聲“爸。”
他拍了拍她的腦袋,笑著應,“姑娘真乖。”
他們往家裡走,他問她讀幾年級了,成績怎麼樣,喜歡吃什麼……
她一個一個問題回答。
待到所有問題回答完了,實在無話可說。
一種難以言喻的隔閡騰地升起,圍繞在他們身邊。
畢竟這麼多年,他們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所以這段路程,尷尬、靜默、難以言喻。
·
到了家,沒等開門,防盜門從裡麵被打開。
見到他們,趙逢青對著溫恭良笑嗔道,“非要去接,這麼大個人了,她不會自己回來嗎,要我說你就是太溺愛孩子了。”
溫恭良搓搓手,四十多歲的人,笑起來卻意外得顯年輕,“要接的要接的。”
“你們一路上說什麼,花了這麼長時間才回來?"
“什麼都說,逾雨很懂事,我們聊得可好了……”
溫恭良的聲音從身後飄來,溫逾雨往臥室裡的步子停頓了一瞬。
明明是尷尬的。
可他卻覺得很好。
她不知道是他容易滿足,還是他誠心為這次對話粉飾太平。
打開門,臥室的擺放一瞬間撞入眼簾。
莫名的,她感覺,臥室和往常不太一樣。
走上前,翻動擺在書桌上的課本。
昨天晚上,她在學完的第六單元夾了一張草稿紙。
現在這張草稿紙,出現在第八單元。
某種近乎荒誕,放在趙逢青身上卻很合理的猜測出現在腦海,她呼吸一瞬間收緊,關掉臥室裡的燈。
一寸一寸掃視臥室,在空調上方的空間裡,發現了監控。
藍色的光彌散著,監控中間的凹陷如鬼眼。
那一瞬間,她所有的感覺都退散了,隻感覺寒毛倒立,手腳發涼。
連最後一點可供喘息的空間都好像被剝奪了。
她推開臥室的門,在陽台找到趙逢青,“媽,你為什麼在我房間裝監控?那是我的房間。”
趙逢青正收衣服,聽她問,臉上的表情冷下來。
“什麼叫你的房間,這個家都是我和你爸的,你有什麼,你為這個家做了什麼貢獻。”
女聲冰冷又現實,告訴她,在這個家裡,她什麼都不是。
最基本的自由的,可供喘息的空間都沒有。
溫逾雨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潮氣腐蝕的陽台門框,靠近地麵那一截,裸·露出像螞蟻鑽過的朽木般的痕跡。
不好看,甚至是惡心的。
雨還在下,溫逾雨覺得有些涼,指尖蜷了蜷,話才能順利出口。
“我沒做過貢獻,可是我也從沒願意到這個家。”
少女聲音輕微,不是個劇烈的語氣,趙逢青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當即像隻被駁了麵子的母獅子,指著她的鼻子,瞬間暴跳如雷。
“我生你養你一場,你還敢不願意!活生生一個白眼狼,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東西!”
其實,也挺可笑的。
她和趙逢青說,她不願意出生在這個家裡,趙逢青卻指責她,不對她出生這件事感恩戴德。
她聲音太大,引來溫恭良。
“少說兩句,少說兩句,跟個孩子計較什麼呢。”
“什麼孩子,有她這種孩子嗎?!我就沒見過她這種孩子,學習不努力,說她兩句還不得了!你難得回來一趟,她還這樣,一點事都不懂……”
陣陣詆毀聲,明明是趙逢青私自在她房間裡裝監控,可是她言語之間,全是她的錯。
溫逾雨不想再聽,更不願意去想,溫恭良會怎樣想她。
徑直出了門。
·
那天下午,溫逾雨趴在桌子上,盯著寫下的字,像困在雲霧裡,呼吸到肺裡的全是悶澀潮濕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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