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巡關了車庫的燈,熄了火,摸出儲物盒裡的煙,敲出一根點燃,在靜謐的黑暗中開始慢慢地回想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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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認識李桃,張巡其實沒多大想法,隻是覺得臉蛋不錯,身材比起彆的女生要火辣
幾個檔。
後麵因為許亦佳他們這一波人的關係,說上了話,不知怎麼,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喜歡看她被自己逗得說不出話,憋得小臉通紅,眼珠子死死瞪著他,滿眼都隻有他的倒影。
慢慢地她開始能還嘴,就算臉蛋依舊紅通通,嘴上也會死犟著找準機會懟回來。
喜歡看她在課堂上被老師說的英文長短句和數學公式轉暈了頭,傻愣愣地張著嘴、瞪著眼,像極了以前家裡養的蠢天鵝。
也喜歡練舞房的她,穿著白色練功服,俏生生地立在練功杆前,長發隨意地紮成馬尾,露出白皙纖長的頸和細致分明的鎖骨,有幾縷調皮逃脫的靜靜垂在她的鎖骨窩裡,隨著她彎腰、抬腿、踮腳旋轉的動作,搖來晃去,好看得讓人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
一顰一笑、一舉一抬,都讓佯裝打球打累了,躲在香樟樹下透過小窗戶偷看的他怔怔的,不知做何表情。
這時候的李桃和張巡,是愛拌嘴的同學關係。
勉強,算得上關係不錯,可以跟許伽、季時序、許亦佳幾個人聊到一起。
兩人關係的一大.躍進,在於某個體育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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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桃數學一直是真差,但是那時的她還不認命,偏要證明給人看數學也能慢慢學好。
數學老師被她刻苦鑽研的精神所感動,給了她數學課代表的職位以茲鼓勵。
李桃上了心,在崗位上兢兢業業,除了許伽和季時序的數學作業隻敢曲線救國讓許亦佳幫忙收之外,班上其他人,誰敢不交練習冊,她能追到廁所門口。
當然,張巡不會給任何人享受被追的權利,他選擇自己不交,逼所有人交。
一次數學課後,老師交代課代表把大家的練習冊收上去,他要檢查昨晚的作業。
李桃在課間整理完同學們交上來的作業,發現又缺了一份。
下節課是體育課,體育老師管得鬆,臨近期末時,連集合都取消了,讓學生自由活動。
不少同學已經下樓在操場或小花園晃蕩,班上的人不多。
等李桃找出缺的那份時,教室裡更是隻剩下她跟張巡。
“張巡,你數學作業呢?”李桃怒氣衝衝地走過去,狠狠瞪著還翹著二郎腿玩遊戲的張巡:“你為什麼回回都要我過來催了才肯交?自覺一點不行嗎?吳誌豪和丁一凡都比你有覺悟。”
張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又低下頭看手機屏幕。
李桃也懶得跟他多說,自顧自在他桌上翻。
沒翻到。
“你這次又把作業放哪了?你累不累啊?”李桃皺著眉彎腰低頭往他抽屜裡看:“我就沒見過比你還幼稚的。”
學校定製學生校服時都會把三年期限考慮進去,結合學生的生長發育平均水準,做得普
遍寬鬆。
因而,頭低得太過、腰彎得太過時,寬大的衣領順應地心引力往下墜。
張巡都不用抬眼,餘光稍稍一瞥,就能看見一片被蕾絲小內衣包裹住的起伏。
血氣霎時上湧。
他手機往兜裡一揣,冷不丁站起,乾著嗓子道:“你慢慢找,老子打球去了。”
“慢著。”李桃伸手攔住他,高昂起下巴:“我還沒拿到你的練習冊,你哪也不許去。”
衣領因為主人的忽然站直,在慣性作用下依舊往下墜著,露出鎖骨和下方的一片白嫩,配著光潔白皙的脖頸,還帶著隱隱的甜香,縈繞在人鼻息。
張巡眼眸一沉,喉結上下翻滾,啞聲道:“讓開。”
“不讓。”
“真不讓?”
“就不讓!”李桃不耐煩地瞪他一眼,哼哼道:“你彆說廢話了,趕緊交作…”
沒說完,隻覺得被人淩空托起。
下一秒,屁股挨上了冰涼的桌麵,腰還被人扣著。
張巡掐著她的腰,下半.身抵在她的腿間,貼著她的耳朵問:“現在還不讓嗎?”
李桃“唰”一下小臉通紅,耳根紅得都要往下滴紅墨水。
她掙紮不停,使勁掰他的手:“你發什麼瘋啊?快放我下去!”
聲音裡隱隱還含著哭腔。
張巡原先還想接著逗弄她一會的心霎時熄了火。
他抱著她下去,後退一步,倚著後桌笑她:“都是兄弟,抱一下怎麼了,還能吃了你不成?”
李桃臉頰還泛著紅,眼裡卻滿是怒火:“誰跟你是兄弟啊!我跟你很熟嗎?讓開!”
說著一掌推開他,抱著講台上的練習冊,氣衝衝地跑了出去。
張巡隻當這是兩個人之間一次再普通不過小玩笑,很快就會被遺忘。
未曾想,自那以後,李桃對他的稱呼,從此多了一個“兄弟”。
“兄弟,你做個人吧。”、“大家都是兄弟,你交個作業怎麼了?”、“張大兄弟,你真是我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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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是兄弟,朝朝是兄弟。
這個“朝朝”,延續了整整七年,一直到今天。
還不知道將會延續多久。
手裡的煙,沒有吸兩口就已經燒到了過濾嘴,火星狠狠地重擊夾煙的兩指,燙得生疼。
張巡一下從回憶中驚醒,張著眼睛望著一片漆黑的車庫。
隻有手裡的火星亮著依稀的光。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早知今日,我他媽那時候就應該把她強吻了。”
他咬牙切齒道。
下一秒,又耷拉了肩膀。
自己當時嘴賤造的孽,害得人一心一意拿自己當兄弟,有時候動作親密了一點,也都是用“兄弟之間哪用分你我”蓋過去。
這種情況,還強吻個屁。
真吻上去可能都會被當成兄弟之間的玩鬨。
而且,又不是沒親過…
酒醉醒來,不都全忘了。
張巡想起宋冉冉和季時序婚禮的那晚,心裡百味交雜,有如千萬根針在心口最柔軟的那處狠紮。
每一根,都刻著某人的名字。
副駕駛座上的手機忽然“嗡嗡”震動。
屏幕上跳出一條微信。
——大兄弟,過幾天去冉冉和亦佳她們家聚餐,你早點叫我起來啊。
張巡靜默兩秒,伸手拿過手機,解鎖,點擊回複。
【知道了。】
對麵不再有消息過來。
他將手機扔回去,頭抵著方向盤,嘴角抿成一條線,漸漸又恢複如常。
還能怎樣呢,不還是隻能繼續小心翼翼揭了“兄弟”的標簽,重新去申請“老公”的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