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看,克裡斯都不像是缺少生活資金的樣子。
他的衣料價值連城,長靴上帶著純銀的鏈條,貴重的法杖說送就送。
他怎麼可能需要神宮來接濟他?
“為什麼不信?”
克裡斯說:“我現在沒有任何收入來源。”
“我長眠了四十年,醒來後沒多久就跟你們來了聖城。”
“我去哪裡找錢?”
克裡斯抬手,揪住了自己雪白的寬大袖子給愛麗絲看。
他一一解釋了愛麗絲的疑點。
“衣服是四十年前長眠之前就穿在身上的,鞋子也是。”
“那把法杖也是我以前自己用的,它倒是能賣個不錯的好價錢,但它被我拿來賠償你那把被我打出裂紋的玻璃棍了。”
他把愛麗絲曾經使用的,整個克拉維爾城最好的法杖,形容成了玻璃棍。
不過這倒也沒錯,和他所贈的靛藍色法杖比起來,那把玻璃法杖就是根破棍子。
克裡斯總結道:“小公主,我身無分文。”
“不領生活資金的話,我就隻能把衣服扒下來賣掉了。”
這明明是個悲傷的故事。
但愛麗絲卻有點想笑。
當一個長生種談起錢,表現出為生計發愁的樣子時,就會顯得有點詭異,卻又謎之接地氣。
這種感覺就好像發現男神也會拉X,女神也會吃飽了打嗝一樣。
何況這個長生種還是克裡斯。
克裡斯這個神裔,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冰雪氣。
那是一種渾然天成的清冷,是克裡斯的態度再怎麼親切和溫和,都無法揮去的疏離感的來源。
而且,克裡斯可以做到不吃不喝不睡覺也不會死,不洗澡和不換衣服也不會變臟。
彆人當然會認為:這樣完美無瑕的神裔,隻要靠光合作用就可以成活了,當然是不需要談錢的。
所以克裡斯一談錢,愛麗絲就從中感覺到了一種微妙又滑稽的違和感。
哦,還有種“原來你也有今天”的心理想法。
愛麗絲壓下了笑意:“……抱歉。”
想笑歸想笑,良心這種東西,愛麗絲還是有的。
她從自己的小包裡拿出了一隻紫色的袋子,小袋子裝得鼓鼓囊囊的,而且看起來還頗有點累手的重量。
愛麗絲說:“這是這次任務的獎勵。”
她在任務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所以她得到的獎勵也頗為豐厚。
愛麗絲還記得,這不是她自己的功勞。
她問道:“要分贓嗎?身無分文的長生種先生。”
克裡斯側過身,稍稍低頭,帶著笑意的目光落在金發少女身上。
他笑著說:“‘分贓’這種話,可不會從一位公主口中說出來。”
愛麗絲收回手:“那就不分了。”
她拎著包起身,稍稍整理她坐下時弄得有些皺的白色製服。
馬上就要到下一場會議開始的時間了,她沒空和克裡斯繼續扯了。
※
這一場會議,本該是對他們的任務經曆,進行的又一次討論和總結,就像之前的那三場會議一樣。
該說的和能說的早就在前三場會議裡說完了,這次隻能剩下冗長而無用的重複。
——這場會議本該是這樣的。
會議也的確一如規程那樣進行著。
但就在半小時之後,這場會議突然變得不一樣了。
就在大家都重複自己之前的言論時,兩名穿著白衣的神術師突然推開門走了進來。
這兩位神術師的製服和彆人不太一樣,他們的白衣上鑲嵌了金邊,衣領上佩戴的銀色徽記也與彆人不同。
馬上就要因為過於無聊的會議而趴到桌上的年輕人們,立刻收斂好懶散的樣子,站起身來。
他們紛紛向那兩名神術師低頭,以示自己的敬意——那兩人衣領上佩戴的樹形徽記,意味著他們是教皇身邊的人。
那兩人說道:“聖座想見一見諸位,請諸位移步。”
聖座,這是對教皇的尊稱。
這話一出,會議室連呼吸聲都靜了下來。
光明神宮的教皇,自上任以來,就隱匿於神宮的背後。
哪怕神宮遭遇了大的事故,教皇也從未出麵做過任何決定,都是由十二名大主教來應對的。
這並非是教皇的權力被架空了。
而是自教皇上任以來,神宮還沒遇見過需要驚動他的大問題。
神術師們經常會閒談,事情要發展到什麼地步,教皇才會出麵。
當時有年輕人開玩笑道:“可能得是世界毀滅的危機,才能請動聖座吧?”
……所以,教皇的這次出麵,是否昭示著世界的厄難?
能被教皇請去一見,毫無疑問是諸多神術師一生可遇不可求的幸運和榮光。
但隻要一想到那個年輕人的玩笑話,神術師們就完全不覺得能見到教皇是好事。
神術師們希望,世界永遠不要遇到需要這位老人家出麵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