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長風的臉色看起來十分的難看,他直直的看著莫染，而莫染卻並不避諱他的直視，甚至她的目光中隱隱的帶著一點挑釁。
說實在話,莫染倒是希望薛長風會爆發，會爭吵,畢竟有些東西一定要暴露了出來才會愈合。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雖然君臨天下裡麵還是同時存在著人類和亡者兩種種族的會員，但是卻漸漸的開始涇渭分明起來，就算是在吃飯之前，大家還在嘻嘻哈哈，但是坐下來的時候卻能夠看得出來，兩個種族各自坐在一邊，互不乾預，卻又一衣帶水。
莫染剛才說話的時候,並沒有故意壓低聲音,當然也沒有可以抬高，一切就好像是平常一樣,所以，坐在他們周圍的亡者基本都聽見了。
可也就是這樣一句的功夫，也同時讓圍坐在兩個人身邊的所有亡者都感覺到一種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他一個個放下了手中的碗，緊緊的盯著兩個人,生怕出了什麼事情。
但是出乎莫染意料之外的是，薛長風並沒有發怒，甚至連一點負麵的情緒都沒有，除了他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之外，他隻是看了莫染好一段時間之後,才終於呼出了一口氣，淡淡的說：“我和白薇之間的關於並不受種族的影響，我們隻是我們而已。”
聽聽，多麼癡情的話。
如果放在上一世，說不定莫染就會尖利的嘲笑起來了，但是放在現在，似乎她做不到。
重新來過一次，她並不用再次忍受從人類到亡者身份轉變的痛苦，她一直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望著所有的亡者，這讓她冷靜客觀為了很多，也更能夠體會那種掙紮。
儘管這種掙紮在她看起來是多餘又可笑，但是她還是不能嘲諷出來，就如同她無法嘲諷自己愚蠢的過往。
薛長風一直靜靜的望著莫染，望著那雙和自己同樣的紅色眸子，他在那雙眸子裡麵看見了似乎有挑釁的火焰，似乎有爆發，但是就在他安靜的等待那爆發到來的時候，火焰終於在她紅色的眸子中安靜了下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其實，關於這個問題已經不止有一次有人提起過了，但是礙於薛長風和白薇的關係，大家都很含蓄，他們更多的是婉轉是旁敲側擊，希望他能夠正視。
薛長風很想正視這個問題，但是放在彆的事情上他可以冷靜，他可以客觀，他可以從容不迫，但是將這一切放在白薇的身上，他做不到。
於是他一直沉默著，說不定也是在等待著，等待著有一個願意正麵來告訴他這一切的人擊碎他的幻想，隻可惜，當這個人真正的站在他麵前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薛長風卻感覺到的是無儘的憤怒和無力感。
他甚至期待著能和莫染大吵一架，儘管他的理智和一切客觀都告訴自己這不行，他還是這麼期待著，他期待著當自己和莫染之間最後的隔閡被撕開之後，會能夠彼此理解。
說起來可笑，他想要創造一個人類和亡者都能共存的烏托邦最開始的意義隻是為了白薇，事實上，他也是朝著這邊努力的，他想告訴所有人，他們其實還是一樣的。
薛長風知道，這樣的想法在莫染如此強悍的亡者看起來一定是可笑到了極點，但是，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能夠得到她的理解的。
不破不立，他希望大家能將最可怕的話都說出來。
可是，莫染沒有。
她眼中的火焰在徹底熄滅之後，重新又恢複到了平靜的態度。
自從見到這個女人開始，薛長風對於莫染一直有一種遙遠的敬畏，這種敬畏並沒有因為他們熟悉起來而消失，反而因為熟悉而越來越不可跨越，在他看起來，莫染這樣的亡者是完全超過所有人想象的強者，而這樣的亡者為什麼會留在君臨天下，他根本不敢去思索。
所有的生物天生都有睦強的特性，就算是薛長風也不例外，他對於莫染是敬畏又渴望，渴望著她的承認，渴望著她的理解，渴望在她看到自己的身上時看見是一個真正的亡者。
而當她平靜下來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薛長風說不出的感覺，一方麵，他對於莫染放棄了爭執而感覺到了一絲的輕鬆，另一方麵，他卻又感覺到了對於自己的一絲絲失望，在這兩種矛盾的情緒中，薛長風整個人顯得十分的低落。
莫染忽然就笑了起來，她輕輕的抬起了手，不輕不重的放在了薛長風的肩膀上拍了怕，紅唇揚起的弧度仿佛是在海麵吹過的海風，嫵媚又帶著波瀾：“嗯，我知道了。”
是的，莫染隻說了這幾個字，隨後又垂下眼睛安靜的吃飯。
剛剛凝聚起來的風暴似乎在一瞬間之中就煙消雲散了，這讓周圍的幾個亡者有些茫然，隨後又安下心來，隻是沒有人知道在莫染隱秘的內心深沉中到底有什麼樣的起伏。
果然，要靠外人的力量去勸薛長風放手是行不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