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120章(1 / 2)

亡者再臨[全息] 杏皮水 8352 字 4個月前

作為一個現代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距離感,無論是對朋友,還是對陌生人,要保持適當的、讓對方感覺到舒適的距離,這樣才能在人際關係的這條讓人感覺到凝滯甚至腐臭的河水裡麵做一條遊刃有餘的魚。

這是在末世之前,明月臣一直都保持著的生活態度,對人的態度,甚至是到末世之後,這依舊是他的生活態度、社交態度,也真是因為這種距離感,不要看明月臣的話不多,為人比較冷漠,但是在社交人群中的人緣一直很不錯。

奇怪的是,這種一直以來他信奉的社交寶典,在此時此刻卻失去了應該有的把關和提醒的作用,反而變成了一把看不見的火在他的胸腹中燒了起來,讓有些什麼不合適卻根本無法控製的東西在他的身體裡麵蠢蠢欲動,這種東西甚至鉗製住了他的腦子,鉗製住了他眼睛,鉗製住了他的舌頭。

雖然看起來好像漫不經心的在做彆的事情,但是事實上,他的注意力卻一直放在了莫染的身上,他看到她接到了一條什麼消息,然後她的眉頭皺了起來,然後,她站在那裡,雙手抱在胸前,她左邊的手指輕輕的敲擊著右手的手肘,這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一般會出現在她思考什麼棘手的問題的時候。

而且,莫染現在的眉頭微微的皺著,她右邊的眼睛也因為這個皺眉的動作微微下塌,給人一種西子捧心的柔弱感,當然,那是不知道她戰鬥力的情況下,不過,就算是知道,明月臣也不得不承認,當她出現這樣的表情的時候,他的內心中都會湧現出一種恨不得站在她身後將她所有的重擔都擔負起來的衝動。

腦子裡麵一直亂七八糟的翻騰著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可是一直到這個時候明月臣才陡然愣住了,他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兩個多月的相處,就算是話不多,就算是幾乎沒有什麼深入的交流,但是他似乎已經對於這個女人的了解深入骨髓。

他知道她的點點滴滴,隻要一個微表情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隻要她一個小動作就知道接下去她想要做什麼,甚至,他感覺到自己對於自己都沒有對莫染這麼了解。

這些事情不去細細琢磨的時候並不會有什麼特彆的感觸,但是當回過神認真的去思考去想去感受的時候,明月臣才驚駭的發現自己對於莫染到底是在什麼時候生出了這些彆樣的在意?

是第一次相見的針鋒相對?是第二次相見時候的痛下殺手?還是第三次相見時候她那玩笑般的嘲諷?又或是每一次看見她就能感受到的難以捉摸的熟悉感。

明月臣沒有辦法分辨,也沒有辦法解釋,他現在隻能感覺到有一種不合適的衝動在胸腔裡麵不斷跳動著,那衝動告訴自己,他想知道她的一切,他不想睜開眼睛就再也不知道下一次相見是何時。

理智上,他知道,莫染對於自己有一種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的仇恨,有這種仇恨橫亙在期間,他做不了什麼,但是在情感上,他控製不了自己,他隻想看著她,哪怕什麼都不做,哪怕也不靠近,隻是這樣看著她就好。

就是這種無法解釋也無法控製的情感明月臣終於開了口,他的語氣很輕鬆,就如同一個朋友般的隨意:“有事?”

僅僅隻是兩個字,隻是兩個太過平常的字符,但是明月臣卻感覺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膽怯從舌尖到心尖都在顫抖著,沒有開口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不會說出來,說出來之後他又覺得莫染會冷待自己,而他期待著這種冷待,卻又恐懼著這種冷待。

明月臣感覺自己仿佛是一個受虐狂,他明明知道麵前的女人是世界上最不能碰觸的禁忌,隻要靠近了就可能是萬劫不複,可是,他卻還是在這深淵的邊上反複試探,他在試探深淵的耐心,他在試探深淵的包容,也在試探深淵的冷酷。

他其實也不知道這種試探到底有什麼意義,但是每當可以多靠近深淵一點點的時候,這些看起來沒有意義的試探似乎又充滿了讓人滿足的愉悅,他就在這種無意義和愉悅中不斷的徘徊,想要離開,又舍不得離開,來來回回,越發的泥足深陷。

莫染並不知道在明月臣開口之前已經在心中徘徊了多少個念頭,她隻是覺得明月臣問得隨意,也沒有放在心上,不要說是相處了兩個多月的隊友,就算是在一起組隊的陌生人就算是要離開對方問一句也是應該,她點點頭,算是回應了明月臣:“是啊,有點事情。”

沒有冷漠的相對,更沒有那種慣有的嘲諷,更沒有當他為無一物般的空白,莫染的回應一如對待一個普通人,卻讓明月臣的心底仿佛在秋香色的月光之下喝醉了般的愉悅,那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快意從他的舌尖開始一點點的彌漫了渾身,甚至連他的眼底眉間也因為這句太過平常的回應而變得柔軟了起來。

“要離開嗎?”明月臣輕輕的咽了一口唾沫,他並沒有看莫染,甚至隻是麵對著卡爾,似乎正在挑選他售賣的一些東西,就好像再過平常一樣的對話,就像是順著剛剛的對話往下走一樣,沒有特殊的意義。

莫染依舊恍如未知,她在心裡盤算著獸人和精靈之間的關係,也在細細的回憶著上一世關於獸人和精靈的各種衝突,試圖想要從那戰火紛飛的過往中找到一點屬於這一次戰爭的痕跡,“對,要離開一下。”

明月臣在念書的時候並不怎麼喜歡語文,那些一篇又一篇的累牘並沒有讓他感覺到文字有多優美,甚至各種背誦全文隻讓他感覺到了深深的痛苦,相對起這些來,他更喜歡理科。

可是,這個時候,他卻仿佛猛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一下子領會了語文中各種理解的精髓,他似乎也能從莫染的細枝末節的文字中找到她心中真正的想法,從而揣測出她的決定,而自己……

而自己,似乎也能用一種隱秘的討好讓她感覺這是配合的完美,是性格的合拍,又是一些什麼彆的天衣無縫。

“還要組隊在這裡打經驗嗎?”說這句話的時候,明月臣正好將卡爾的售賣清單關上,轉而看向了莫染,他的眉眼仿若在罌粟,搖搖曳曳的開放在了淵隙那灰暗的天空之下,就算是莫染也被這樣的妖嬈給晃花了眼睛。

她微微的眯起了眸子,就這樣看著明月臣,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裡在琢磨著什麼,但是很快她就笑了起來:“如果有空的話,自然是要來的。”

沒有人能拒絕淵隙這樣豐厚的經驗,對於莫染而言,除了這些豐厚的經驗之外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比如那些沉睡在苦痛之源中的瑩白骨殖,比如那藏在深深的湮滅堡中的無情者……

這些都是她一定會來到淵隙的理由,隻是下一次再來這裡還會不會遇見明月臣就好說了。

正如……

莫染唇角的笑帶著一種看熱鬨的味道,她不等明月臣回答什麼,忽然開口岔開了話題:“你不回去嗎?”

“回去?”明月臣微微愣了一下,隨後他反應過來莫染說得回去應該是回到天都城又或者是回到人類的地盤去,他雖然不知道莫染剛剛接到的消息是什麼,但是很顯然這個消息跟她要離開有關係,而現在莫染的發問不禁讓明月臣開始懷疑這個消息事實上是跟自己也關係的。

隨後,他的心猛地提了起來,是人類和亡者之間發生了什麼衝突嗎?

儘管在人類的上層有很多的決斷,看起來都是為了人類的發展,都是為了人類好,但是說實在的,明月臣是並不讚成,隻可惜,他的不讚成並不能改變什麼。

往日中,他可能並不能明確說出來他對於和亡者鬨翻為什麼不讚成,但是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了明確的答案,大概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他能夠問心無愧的說點什麼,又問心無愧的問點什麼,而不至於像是現在這樣心驚膽戰的站在這裡,隻能目送著莫染帶著嘲諷的笑意轉身離開。

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不能說,隻能這樣看著她一點點走出自己的視線,甚至連問下一次見麵的勇氣都沒有。

明月臣一直在看自己,這種目光在上一世的時候也曾經無數次的落在她的身上,那個時候,她總會回頭,但是奇怪的是,當她轉身去看的是,卻再也找不到這種凝視。

莫名的,莫染心中有了一種衝動,這一世呢?現在回頭呢?會如何?她並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想到了,就要做到,於是,她忽然就停下了正在急奔的腳步轉過身去,迎著那灼人的目光看過去。

然後,莫染看見了明月臣,他閒適的站在卡爾的身邊,就保持著剛才的站姿安靜的看著自己,沒有一點的改變,就好像是從剛才自己離開開始他就一直這樣望著自己,大概明月臣並沒有料到莫染會回頭,所以當她停下腳步轉身看過去的時候,他明顯驚了一下,下意識想要做點什麼,但是,又沒有,他忽然放棄了所有的動作,隻是安靜的看著莫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