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第194章(1 / 2)

亡者再臨[全息] 杏皮水 10610 字 3個月前

明月臣抿著嘴唇,眸色深沉的仿佛是深深的海底,他的聲音中有無人察覺的顫抖:“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這些事情對於莫染來說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她上一世沒有找到,這一世也就沒有放太多心思,現在被明月臣提起來不由得也思考起來,可是隨後,莫染忽然意識到……

“你怎麼會對這個那麼感興趣?”

望著莫染十分詫異的表情,明月臣的心臟卻如同被激動一樣猛地亂跳起來,他麵色卻如常,一如平時麵對莫染時候笑眯眯的樣子,連一點破綻都沒有。

甚至,明月臣還聳了聳肩膀,表情輕鬆而不怎麼在意一般:“我隻是覺得能夠重生這件事本來就是如同天選一般,自然而然要將所有的遺憾都彌補了,不然的話豈不是太浪費了。”

這個說法非常對,連一點點的可以反駁的地方,但是莫染對於明月臣的話是有一種天生的懷疑的,她下意識的開始去想明月臣說這個有什麼動機,可是,無論她怎麼觀察明月臣,也沒有找到任何一點破綻才不得不把這種懷疑給壓了下去。

“你有什麼看法?”莫染揚了揚眉毛。

“我就是說,如果你還記得對方的名字的話,我看看這邊能不能幫你找一下,畢竟你是亡者,想來你那邊已經找過了吧。”明月臣說得理所當然。

莫染扯了扯嘴角,真想跟明月臣說她從重生之後根本就沒有再想過這件事了,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有些事情說是忘記了,其實根本沒有,她以為放下,到底不過是算了而已。

想了一會兒之後,莫染決定還是坦率的麵對自己,她確實很想知道那個人的信息,無論是死了還是活著,她都想知道。

“莫弦。”

就連明月臣自己都沒有發現,當莫染說出這個完全陌生的名字的時候他終於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他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很輕鬆,甚至還抬起了手指在空氣中劃拉了幾筆:“是閒情逸致的閒嗎?”

“不是,是一柱一弦思華年的弦,他有個哥哥叫做莫柱,我小時候似乎見過幾次,他們兩兄弟長得並不像,但是後來去世了,大概是因為這個名字的緣故,我小時候的時候最先會背的古詩就是,‘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

莫染似乎陷入了童年的回憶,她的看著不遠處的春光燦爛,表情也變得很是柔軟,不知不覺的竟然連話也多了起來,隻不過才說了幾句卻又仿佛想起了什麼,直接頓住了所有的話語。

轉過頭,莫染看向了明月臣,逆著光其實她看不清楚明月臣臉上的表情,但是她還是能夠感覺到那是一種溫潤如水一般的柔和,而這種柔和不應該出現在他們中間。

訕訕的閉上了嘴,莫染頓了幾秒鐘,她再一次開口的時候,仿佛剛才的尷尬已經蕩然無存:“不用專門去找,在這個時代又幾個人能夠真的還能和血緣共存呢?”

明月臣心裡麵有一把火在燒,他知道一切的答案,但是這個答案卻又殘忍得仿佛地獄的熔岩,就連他想起來都能將四野燒成灰燼,更不要說如果宣泄出來,那將會帶來什麼樣的傷害。

他很想告訴莫染許南城就是這個“莫弦”,許南城就是那個她從童年開始心心念念的男人,許南城就是那個答應過她一定會回去接他的男人,但是他不敢。

他不敢讓莫染知道,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許南城早就知道她的存在,許南城早就知道她是亡者,早就知道她是高級亡者,甚至連她進入那個地獄一般的研究所也是許南城授意的,明月臣不敢讓莫染知道這些,他更不敢讓莫染知道她並不是許南城唯一的孩子,對於許南城來說,她從來不是骨血,她隻是工具。

春光明媚,洋洋灑灑落下來的光好像還帶著櫻花瓣的味道,落在了莫染的身上,仿佛連她整個人也變得和櫻花一樣的和煦。

明月臣站在長廊的陰影處,安靜的看著莫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生活在陰暗潮濕角落裡麵的苔蘚,永遠隻能窩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而莫染則像是他的生命中唯一的那一簇陽光,綻放在他最期望卻最遙不可及的地方,他甚至都已經無法想象,上一世當自己親手抹殺了這抹陽光之後過得是一種什麼樣的日子了。

他痛恨上一世自己的無能,痛恨上一世自己那種根本不負責任的淡泊名利,更痛恨上一世自己的所謂的種族的大義,如果當時他可以有一點覺醒,甚至有一點的反抗和重新選擇,那麼莫染就不會死了吧,他和莫染也不會落在今天的這個境地,落到這個——他甚至連說“愛她”都沒有資格的境地了。

重活一世,明月臣從來都沒有奢望過原諒這種天方夜譚,他想,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將有些真相永永遠遠的隱藏下去,永遠都不要讓麵前的女人知道她曾經經曆過的那些痛苦的真相是什麼。

她恨自己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恨,有時候比絕望快樂太多了。

明月臣想,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告訴莫染為什麼要推翻許南城的原因,什麼世界和平,什麼種族大義那不過是借口,不過是送安祖和周末走上那條路的借口,真正的原因很簡單,他要光明正大的殺了許南城,他要讓這個秘密永遠的湮滅在黑暗之中。

對於莫染來說,一個死掉的“莫弦”永遠要比一個活著甚至還對她痛下殺手的“許南城”幸福多了。

“嗯,我回去讓他們找找,不專門找,就是找一下,能找到的話,我通知你。”明月臣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幾分,他頓了一下,就像是老朋友聊天一般的又問:“你想沒想過,莫弦如果沒有死你要怎麼辦?”

這個問題仿佛是一道無解的高數題一樣從天上直接砸到了莫染的麵前,她一下子就被這個問題給弄懵了。

在上一世,她曾經那麼迫切的想要找過莫弦,其實她並沒有想過真的找到了莫弦之後會發生什麼,並不是她情商低到連這個問題都不去想,而是她根本就不敢去想,這種不敢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種下意識的無視。

末世前就是這樣的,末世後更是這樣的。

“去見麵?”莫染那雙紅色的瞳孔裡麵第一次盛滿了那滿滿的無助和懵懂,她看著明月臣,好像是看著最信賴的朋友,正在因為一個困擾了她人生的難題而詢問他的意見。

似乎從天外突然就飛過了一梭炮彈,正正的就擊中了明月臣的胸懷一樣,所有的情緒就在這一瞬間被擊穿了。

上一次看見莫染這種表情的時候是在什麼時候?久遠得連明月臣都已經完全記不得了,那些原本已經記憶中漸漸褪色成殘紅的碎片在這一刻又變得清晰無比,似乎連上麵的花紋都纖毫可見。

明月臣靠在長廊的柱子邊上,雙手環抱在胸前,手指是隱藏在手臂之下的,他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麼慶幸過他現在是使用得這個姿勢站在這裡,如果不是這樣,大概那顫抖的手指會將他此時此刻內心的帶來的鈍疼泄露得淋漓儘致,他也不可能依舊假模假式的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麵對莫染的那雙眼睛。

“然後呢?”明月臣腦子裡麵有點亂,他覺得每次都能預判莫染對於自己的影響,可是每一次這種影響都會不斷的突破他的防線,就好像是現在一樣,原本非常清晰的思緒也輕易的被她的目光撥亂了,他哼了哼鼻子,試圖掩飾自己的混亂,可是過了片刻他又隻能放棄,最終隻好順著莫染的話沒有清晰意識的說下去。

然後呢?

莫染又一次愣住了,她不知道。

就連去見麵這個答案都是她絞儘腦汁的想出來的,見了麵之後呢?又會發生什麼呢?

如果莫弦還活著的話,她要怎麼去見他呢?是這樣走到他的麵前嗎?那個時候的莫弦會是什麼樣子呢?他還像是自己記憶中的樣子嗎?

不不不,她和莫弦分開的時候才五六歲,那個時候的莫弦在她的心目中是世界上最英俊,最溫暖的存在,現在,如果現在莫弦還活著的話,他一定已經老了,他老了會是什麼樣子?

莫染努力的去想象,可是卻遺憾的發現,無論她怎麼去想還是無法想到這個答案,時光流逝,讓一切都沉入了歲月的長河之中,連一點痕跡都沒有剩下。

莫名的,莫染感覺到自己有點緊張,雖然她知道這種緊張毫無任何的來由,她也知道現在她和明月臣討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可能”上麵的,但是莫染還是忍不住覺得緊張。

無論如何她都要承認,莫弦給她童年留下了最無暇的溫暖,在她漫長的成長過程中,或許他的食言對於莫染的信念帶來過打擊,但是他為她留下的溫暖的童年卻是支撐她走到成年的最堅實的力量。

不管後來莫弦為什麼會食言,莫染心中也許不滿,也許也有不甘,但是從來沒有怨恨過莫弦。

長大之後,她更是體會到了成年人有多少的不容易,在這樣的體會之中,她對於莫弦越發的理解了,他不來,有他的原因,她失望卻並不怨恨,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感激她,在她黑暗的童年中,為她種下了最無邪和溫暖的希望。

“我……”莫染舔了舔嘴唇,歪著頭,一副懵懂的樣子,她似乎不斷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她似乎有很多的答案,但是這些答案到了唇邊都沒有在說出來。

“如果……”明月臣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為什麼要帶給莫染這種希望?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願意問題到這裡就結束了,可是,他不能,他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算是錯得也要走下去,他寧願在這樣無儘的希望之後帶給莫染一個“莫弦已經死了”的謊言,也不想她一直期待下去,最終有一天發現真相。

略微的猶豫讓明月臣的心尖也跟著顫抖了起來,他略略的頓了一下之後再次抬起頭朝著莫染微笑:“如果在人類之中發現了他,你還會去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