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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勢浩蕩,宛如天幕。
淅淅瀝瀝的屋簷下,一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瘋癲女子,神情恍惚,雙手緊緊護著適才奪去的小丫頭在懷。
啞娘默不作聲打量她許久。
這女子約莫三十左右的年紀,滿麵塵埃,鬢角稍白。
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幾分好顏色,隻因那雙眼生的實在好。
生了這樣一場事,眾人不約而同看著啞娘,緊張道:“姑娘傷著沒有?”
“這是個瘋的,姑娘彆怪罪。她是個可憐人,從前被賣到一戶人家裡做小,也曾生了一個女孩,可惜正室容不下,隨意捏了個錯處,將她趕出門,隻把孩子留下。”
“後來那孩子不明不白死了,她也就瘋了。”
啞娘心上一揪,看向瘋癲女子的目光也變得極憐憫。
一個時辰之後,歸刻診治完要走,啞娘將他攔住,叫他先去蓼汀院一趟。
歸刻胡須一翹,不從。
但任憑歸刻怎麼掙紮,啞娘都鐵了心將他往蓼汀院扯。
事有輕重緩急,府內瘋癲的豈止方才那女子,另有一人更需要救治。
隻有他才有權利掌控大局,救這些人於水火。
……
謝九霄小憩片刻,醒後早不見啞娘蹤影。
問了侍從,言說跟著歸刻去了北院。隻好先一麵拿起案宗研究,一麵等她回來。
未幾,啞娘帶著歸刻終於踏進主屋。
謝九霄打眼一看,見她端作一本正經,神情嚴肅又認真的小老頭模樣,倒讓他憶起多年前學堂裡總愛訓人的老夫子。
他甚覺那老夫子可惡,總愛抽他背又臭又長,滿篇之乎者也,滿口仁義道德的文章。
德行豈是從嘴上得來的?
與他同宗近親的幾個弟兄倒是背的滾瓜爛熟,還不是一肚子男盜女娼。
他的脾性差,向來是睚眥必報。
暗中沒少教訓這些汙他耳目,賣弄屁股的腦滿腸肥之徒。
如今瞧著啞娘,倒是耳目一新。
遂鼻裡哼出一聲笑意,戲謔道:“你是哪家的女夫子,敢亂闖男子住的院落。”
啞娘眉頭一緊,暗道:這人瘋病越重了。
“拜見太……”
歸刻正欲作揖,手還沒抬,就被啞娘急吼吼扯住來到謝九霄近前。
藥匣子裡擺放的小罐瓷瓶叮叮當當直作響。
謝九霄不動聲色盯著她,也不出聲阻攔,想看她玩什麼把戲。
啞娘從袖中拿出一張麻紙,上頭記了謝九霄這兩日的各種古怪舉止和一應吃食讓歸刻瞧。
一個人突然轉了性子,不是燒壞了腦袋就是另有圖謀。
歸刻稀裡糊塗看了半晌,又抬頭看了看這兩人隻顧盯對方的臉,那樣不清不楚的眼神,尤其是男方,實在不懷好意。
簡直一惡狼盯上一塊肥美的肉,暗中潛伏,待時機成熟後一舉俘獲吞到腹內。
他突然頓悟,眼裡霎時一亮。
報仇的機會來了!
一想起當日被搶走的幾錠寶貝金子,他就肉疼睡不好覺。
這個混蛋!
歸刻擼起袖子假模假式探了探脈,後咳幾聲道:“糟了!大人情況不妙啊。”
“哦?”謝九霄賞了他一個眼神,“你倒說說,本官有什麼問題。”
“大人印堂發黑,眼下泛青,是虧損之相。又兼昨日那一箭,雖未傷及緊要處,終歸是又傷氣血,探你脈弱無力,周身氣流逆轉,如不及時治療,恐不久矣呀。”
啞娘深吸了口氣,暗歎道:幸好發現的早。
她就說,這幾日總覺得他過於古怪,原是生了病,導致性情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