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借他之手買貨。
能讓那位“先生”下命令買的貨,定然不是尋常的貨物。
若她猜得不錯,承安侯府裡與沈治勾結的是那人的話,她大抵也知曉了這些“貨”究竟是何物。
容舒看向柳萍,頷首道:“好,我恰好也有事要與顧大人說。”
翌日一早,一輛馬車駛入吳家磚橋。
顧長晉昨夜接到柳萍遞來的書信時,便已經知曉蛟鳳說的第二個與水龍王合作的人是誰了。
蛟鳳說那人行蹤十分隱秘,每次與水龍王接洽都是通過中間人遞消息,從不當麵會見。水龍王原先是十分不耐煩與這般藏頭縮尾的人打交道,不過是看在那人財大氣粗,且有暴利可圖,這才搭理他。
如今顧長晉十分肯定,那人必定是沈治。
至於沈治背後的這位與他通信的“先生”……
顧長晉垂眸手裡的書信,眸光漸冷。
“主子,容姑娘到了。”
顧長晉掀眸朝外望去,目光在容舒憔悴蒼白的臉頓了片刻,起身迎她,待她進了屋,便對椎雲幾人道:“我與容姑娘有要事要說,你們在外頭守著。”
正堂的門“吱呀”一聲闔起。
常吉與椎雲麵麵相覷,一時不懂主子這是有什麼話不能讓他們聽的?
容舒進了屋便開誠布公道:“大人,舅舅前往福建買的貨,可是火器?”
顧長晉正在提著茶壺給容舒斟茶,聞言手微微一頓。
他“嗯”了聲,把茶杯斟了八分滿,推到她麵前,道:“的確是火器。四方島的海寇一直在跟海外幾個番國買火器,這一次他們襲擊揚州用的火器便來自坲郎國,這些火器威力極大,殺傷力甚至堪比神機營新研製出來的武器。這樣一批火器若是運往上京,後果不堪設想。”
容舒沉默地接過茶盞。
顧長晉放下茶壺,看著她道:“容姑娘如何猜到沈治前往福建購買的貨物是火器?”
容舒攥緊了手裡的茶杯,道:“大人曾說,沈治在十二年前常去山東布政司提鹽,且每回去都會繞道青州。沈治去青州便是為了見一個故人,而那故人就在衛所裡。”
若不然,怎會那般巧合,一遇到海寇搶貨,立時就有衛所的千戶大人救下他?
“十二年前,承安侯府有一人就在青州的衛所裡任職。”容舒望著顧長晉,一字一句道:“我二伯父,容璵。”
容舒往掌心倒了點茶水,沾水在桌案上寫下福建、山東、遼東三個地名,邊寫邊道:“二伯母的父親在泉州任知州,二伯父原是在青州衛所任職,十年前被調到了遼東都司,在金州任鎮撫。”
她最後寫下的兩個字是“上京”。
“至於上京便是承安侯府。”容舒細長的指尖緩緩劃過桌案,將這幾個地名串聯起來,聲音平靜道:“大人,我懷疑與沈治勾結的便是侯府二房,至於他們背後的人究竟是誰,又緣何要秘密購買火器,要看舅舅和二伯父究竟投靠了誰。”
容舒不敢妄斷上京的局勢,也不敢擅自揣測是誰站在沈治與容璵後頭。
她相信顧長晉會查出來。
隻她不知,她這話一落,顧長晉便豁然抬眼,心中似有巨石激浪。
她的語氣十分篤定。
隻因容璵在青州、遼東就職過以及容璵的嶽父在泉州任知州這些線索,根本不足以斷定承安侯府與沈治一同犯下大罪。
以她的為人,不該因著這些稱不上鐵證的線索便斷定侯府有罪。
那為何,她會如此篤定?
篤定承安侯府與沈治一同犯下大罪?
“單憑眼下這些推測,不能斷定你二伯父就是與沈治勾結的人,也不能斷定承安侯府卷入此事裡。容姑娘為何會如此肯定,承安侯府有罪?”
容舒抬眸望了顧長晉一眼。
為何肯定?
因為前世顧長晉曾經說過一句“證據確鑿”,容舒了解他,若非鐵證如山,他不會這般說。
曾經她也想過興許會有冤假錯案的可能。
她親自來揚州府便是為了尋找這一絲可能性,偏偏,事與願違。
沈治不清白,容家也不清白。
前世的她為了替侯府伸冤,奔波數月,把嫁妝耗得一點兒都不剩,連自小戴著的玉墜子都送去給獄卒買酒吃。
如今想想,簡直就是笑話一場。
容舒唯一不解的是,若當真是二房與沈治勾結,父親為何要認罪?為何要讓阿娘陪他一同承擔這莫須有的罪名?
“沈治這些年繞遠路去福建提鹽,可有繞道泉州,或者與二伯父的嶽父見麵?若是有,那便不是巧合。那封信裡所說的‘借他之手買貨’裡的‘他’興許就是二伯父的嶽父鐘勉。大人可能派人去查查泉州知州鐘勉?”
顧長晉定定看著她。
這姑娘下意識回避了他的問題,她讓他去查鐘知州,讓他去查沈治在福建見過何人,更像是已經知曉了結果,從結果去尋找證據印證她說的話。
顧長晉想起他做過的“夢”。
夢裡他也在查沈治,也去過青州,甚至,夢裡的承安侯府也出事了,罪名便是通敵叛國,而罪證就是沈治遞往大理寺的。
顧長晉腦中刹那間劃過一個念頭。
那念頭太過匪夷所思,以致於一出現,他的心便“噗通”“噗通”地猛跳。
他張了張唇,“容舒,你可曾做過關於你我的——”
話未說完,突然“吱嘎”一聲,有人重重推開了正堂的木門。
顧長晉聲音一頓,與容舒一同看向門外那人。
下一瞬,便見容舒霍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