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1 / 2)

欽天監算出的吉時在卯時六刻,顧長晉寅時便起了。他站在外殿,隔著厚厚的棉布簾子聽了半晌,知裡頭的姑娘還在睡,悄無聲息地出了殿。

他一走,容舒便緩緩睜開了眼,抱著月兒枕翻了個身,目光無意間落在了前頭的幾案上的兩個酒盞。

昨夜的記憶湧上心頭,叫她又想起了那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眼前仿佛又出現了他的臉在自己眼中一點一點放大的場景。

他的鼻尖微微擦過她的,唇柔軟而滾燙,氣息炙熱,帶著屠蘇酒的辛辣。

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在揚州她中毒之時,他便曾撬開她牙關給她喂過藥。那會她舌尖受了傷,容舒至今都記得他舌頭擦過她舌尖的那陣疼痛。

那個吻又疼又苦,牽不起半點旖旎的心思。

與昨夜蜻蜓點水般的一碰完全不同。

容舒抬手輕觸著唇,耳邊再次響起了他低啞的聲音。

“你不許退。”

“容昭昭,你不許退。”

這惱人的聲音攪得她昨兒一直睡不好。

容舒閉上眼,手從唇瓣挪開,想摸向胸膛的玉墜子,卻摸了個空。

這才想起那玉墜子她已經給了他。

戴了十多年的玉墜子驟然沒了,多少有些不習慣。

等阿娘來了,還得再去挑個新的玉墜子。

外頭的天還暗沉著,容舒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直到天光大亮,廊下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方醒來。

“竹姑姑,蘭萱。”她輕喚了聲。

竹君與蘭萱連忙止了話頭,進內伺候。

梳洗停當後,容舒望了眼更漏,居然都快要到巳時了。

下意識便問道:“殿下可從太廟歸來了?”

竹君從前是在尚儀局就職的,也曾伺候過後宮幾位娘娘在元月初一這日祭祖,對太廟那一套流程可謂是爛熟於心。

於是道:“在太廟祭祖要祭整整一日,從天不亮一直到天黑,到得大慈恩寺的高僧們誦夠四十九遍經方能完事。”

竹君給容舒披上綴了一圈狐毛的大紅鬥篷,接著道:“殿下離去前特地吩咐奴婢,說姑娘若是想出去走走,便讓椎雲大人給您安排。今兒長安街十分熱鬨,摘星樓還請了番邦的彩戲師來演大變活人的戲法。”

這番邦彩戲師的表演前世容舒便聽說過了,不是不想去看的,隻那會顧長晉還在養傷,容舒便沒去看,而是安排盈月、盈雀去看了。

二人看完回來後,興奮極了,手舞足蹈地複述著那彩戲師的表演,連慣來穩重的盈月都忍不住說了兩刻鐘的話,可見是極精彩的。

那會顧長晉在鬆思院裡頭養傷呢,她怕吵著他了,便搬了張藤椅,坐在廊下聽盈月、盈雀說,一聽便聽了大半個時辰。

今日顧長晉安排她去摘星樓,多半是為了圓她前世的遺憾。

容舒又望了眼桌上的兩隻酒盞。

前世他在屋子裡是不是聽見她與盈月二人說的話了?若不然怎會連這麼件小事都記著?

竹君見她不語,便又道:“殿下說姑娘若是今兒不想去看也無妨,總歸那彩戲師會在上京逗留兩月,屆時將那彩戲師請來東宮專門演給姑娘看也不礙事。”

看戲法這事兒麼,圖的就是那一屋子的熱鬨,在東宮看自是沒有在摘星樓看熱鬨。隻不過殿下說的話,她得轉述到位了,一個字都不能少。

容舒笑道:“我今兒就不去摘星樓了,正好東宮裡的綠臘梅都開了,一會便去采些臘梅枝放屋子裡

。”

想也知道,她出去摘星樓一趟要耗費多少人保護她,容舒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冒險給顧長晉添麻煩。

萬一中途出了事,可就不美了。

竹君見容舒的確是不欲出門,忖了忖,便順著她的話道:“咱們皇後娘娘也喜歡綠臘梅,宮裡也種著一大片臘梅林。”

聽竹君提起戚皇後,容舒垂眸靜了須臾,旋即笑著問道:“竹姑姑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過?”

竹君隻當她是好奇宮裡的貴人們,爽快應道:“奴婢從前是尚儀局的,三不五時便要去坤寧宮稟告一應雜事。宮中設宴,也要在一旁聽候皇後娘娘的命令。”

一邊的蘭萱插話道:“竹姑姑就是皇後娘娘指來東宮掌事的呢。”

容舒露出一絲好奇的神色,道:“皇後娘娘……是個怎樣的人?”

“那自然是頂頂好的人了。”蘭萱語帶崇敬,道:“後宮裡的宮婢宮婆子就沒有不喜歡皇後娘娘的,正是因著皇後娘娘大力推動女官製度,又專門開辟了一條宮女升任女官的路,咱們這些宮女在後宮裡的地位方得到提升。日後奴婢若是同竹姑姑一般,做了女官,奴婢回去家中也能挺直腰杆了。”

女官好歹沾著個“官”字呢,與宮女到底是不一樣的。

蘭萱最大的心願便是能伺候好容舒,日後陪容舒進宮後,能考上個女官當當。

往常蘭萱這般口沒遮攔,竹君都要攔一攔,免得言多必失。這會聽蘭萱誇獎戚皇後,竹君卻是半句話都不攔,可見她心中亦是格外尊重戚皇後的。

容舒仔仔細細地聽著蘭萱說,又問起了嘉佑帝,道:“皇上與皇後娘娘的感情可好?”

“自然是好,聖人去得最多的便是坤寧宮了。”蘭萱道:“聖人是明君,極得百姓們愛戴。隻不過聽宮裡的總管大監道,聖人為了朝中之事時常夙興夜寐、宵衣旰食的,身子——”

皇帝龍體欠安的話可不能胡說。

竹君適時打斷蘭萱,“蘭萱,快去給姑娘端早膳來。”

蘭萱也知曉自個兒差點兒便說了不該說的,感激地望了竹君一眼,快步出屋往膳房去了。

待她出了內殿,竹君這才望著容舒,笑道:“姑娘以後自是會有機會見到皇後娘娘與皇上。”

就太子殿下對容姑娘的態度,竹君覺著這一日不遠了。

聽出竹君的言外之意,容舒隻是笑了笑,沒應話。

用完早膳,時辰已經不早了。

落了一整夜的雪終於停下,容舒去梅林裡折臘梅枝,行至一半,遠處倏地傳來三道悠揚的撞鐘聲。

“噹”——

“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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