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等待進入網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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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似乎是一個晴朗的夜晚。

雲朵稍微地散開了,月亮露了出來。如同實質一般的銀白色光輝從一邊滑到另外一邊。從床邊緩慢地移動到榧野尊椅子旁邊的,是一條明亮與影子的分界線。

五條悟稍微仰著臉看他,那雙藍色眼睛因為注入咒力燃起的灼人光芒尚且沒有完全地退去。在雪白的眼睫下顯得更加攝人心魄。在那雙明亮的眼睛之中,榧野尊注視著自己的倒影,有點狼狽地移開了目光。

雙唇之間的冰棍凍得嘴唇發僵,下意識地哢嚓一下咬了下去,酸甜的冰塊哢嚓一下滑到了口中。化開的冰水流入喉嚨,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

踩在地板上的腳踝不知為何稍微有一些發涼,夜裡地板上的寒意絲絲縷縷地順著腳底蔓延到身體之中。出門打工之前,將腳踝上尚未消去的黑色手掌印仔細地用繃帶纏上了,又嚴嚴實實地裹在黑色的中筒襪裡。

雖然藏了起來,但那黑色的掌印每時每刻地隨著心臟和血管也一起跳動,如同某種癌細胞一般的汲取著鮮血的奇怪贅生物一般。

女孩清脆的嘲弄笑聲咯咯地響在耳邊,如同過去幾個月的每一天一樣——他甚至快要開始習慣這些了。彌漫在天神小學每個角落的腐朽木頭和肉類腐爛氣味仿佛再次充滿了肺部。然後倒帶一般回到眼前的,是從枯骨變為眼神空洞的人偶一般的七星。

是發出輕聲責備的七星,是握住他雙手中的刀刃的七星,是喉嚨那裡流出的血流織成鮮紅色人形的七星。

七星向他張開了懷抱。痛苦的黑色和憤怒的紅色交織在一起。名為篠崎幸子的少女怨靈在他頭腦的某處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然後那人型再次化開,如同鮮血一般順著大腿向下流淌著的是紅色的濃漿,靈魂也要一同被重力拉扯著流淌到地心。

接下來是一瞬間讓人寒毛直豎的腳踝處的冰冷觸感、下落的失重感和怨靈冰涼的手指,當啷當啷的鎖鏈聲音,和僵屍一般行走著的身上纏繞著鐵鏈的男人,解剖室腐爛發臭的□□氣味。

然後,七星再一次回到他的眼前。這一回在他們交握的雙手之中閃動的,正是與天神小學的同化沒什麼兩樣的,內涵同樣為同化的、銀白色的咒力漩渦。

如同他的術式順轉那樣的咒力漩渦。

超能力能夠非常輕易地帶給人、尤其是青少年們一種被神明或者什麼東西選中的幸運小孩的錯覺。但是在咒術界之中,具有著這樣的能力未必是幸事。不如說,如果有咒術之神這種東西存在的話,那麼被選中了的具有“超能力”的這些人,也是在被神所詛咒著的吧?

雖然在更早的、僅僅掌握術式反轉的時候就已經隱隱地意識到了,那種需要以自身□□疼痛為代價交換而來的術式必定不會是一種jump熱血漫畫式的向上的神賜力量。

夏油傑作為一個半吊子的老師,更是半點沒有教過他這方麵的東西。也有試探著和對方提起,但似乎對方也是抱持著如同五條悟一樣的觀點,將這痛苦視為理所應當之事。

雖然已經知道了這改變的力量是給己身增加了痛苦的事情,但因為各種原因,又不能不用。有的時候看著夏油傑露出的仿佛是無人能夠理解的、孤獨的陰暗表情的時候,就會大概得出結論。啊,對方大約也是在承擔著某個“代價”。

如此一來,持續能夠運用的力量就等同於持續地向神索取,按照咒術界基本的等價交換法則,咒術師或者詛咒師也是這樣持續終生地被神所詛咒的存在。

然後,就是在天神小學之中,榧野尊突然意識到的事情。

倒不是說對於冴之木七星的死感到如何的無法接受,不如說在看到對方的目光的一瞬間就已經在心裡冷酷地接受對方已經死去的事實了。

隻是那種天神小學之中的同化力量,或者用七星筆記之中所記載的“黑化”一詞來描述的能力,本質上都是將完全不同的東西通過某種作用力完成了同化、吸納這樣的事情。如同不斷地吞食著靈魂的天神小學和幸子一樣,術式順轉,或者說術式EGO——自我使役的本質,也是這樣的存在。

傲慢的碾碎一切擋在前路上的其他靈魂,裂解吸納成為自己的力量。

無論對象是物體,還是生物。或者是具體的某一個人。

這力量的本質居然與那屍山血海一般的地獄一致。

無法接受。無法理解。無法麵對。

假如說術式的本質是刻印在靈魂之中的素質的話,他的靈魂該是怎樣令人作嘔的存在啊?

幸子咯咯笑著抓住他的腳踝,少女青黑色的臉如同潮濕黴菌一樣從地板上的木頭縫裡滲出來。青灰色的手指撐在地板上,將殘餘的身體從地下拖拽出來。

她陰森森地歪了歪頭,漆黑的、海藻一般的長發如同混沌的夢魘一樣垂在他的膝蓋上。幸子握住他的腳踝向上攀爬,從那混沌的標記為起點,在地板之間一點一點地拔出自己的瘦削身體。發烏的雙唇彎出了可怖的笑容。

“ミ、コ、ト*。”她一字一頓地說,如同幼兒牙牙學語一般,聲音輕而陰森,帶著如同地獄一般的音色,“我記住了。”她說。

榧野尊注視著女孩的臉頰。那張陰森的青灰色的臉幾乎要貼到他的胸前,手指之間沾染著稚齡的女孩細細發絲的,涼而粘稠的觸感。呼吸之間儘是天神小□□濕木板、泥土和血液的腥臭氣味。

從利用逆打法脫離了天神小學後就清楚的事實是,哪怕離開了天神小學的範圍,他還是沒能完全地擺脫那裡。從大上沙耶香借給他的七星的筆記之中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篠崎幸子本體是一個格外強大的,能完全獨立出現的怨靈。被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烙下的手印,大約就意味著他是在被幸子持續地關注著吧。

所以這是真實嗎?還是又是幻影?

在過去的數月已經無數次地發作過了。在過去幾個月作為模特打工時,在休息室突然暈倒也是常常發生的事情。無數次在昏睡和清醒的狹窄間隙之中閃回到眼前的天神小學之中的地獄景象已經幾乎被刻在了他的腦海裡。

隻要閉上眼睛就會回到永夜的天神小學。腐爛的有機質,慘白的屍骨,在肉泥和排泄物之中扭動著的蛆蟲,那便是天神小學的構成成分。

倒是要感謝半個知情者大上沙耶香的掩護,對方甚至認為自己是因為悲傷過度而患上了PTSD,對他一直相當照顧。總而言之,在對方的掩護下,被其他的工作人員當成體弱多病所以追求疼痛的朋克青年看了,倒是省去了他思考灰鵲人物設定的時間。

在公共場合的失態已經成為了次一等要關注的東西。並不是完全地不在意,隻是剛好是有用的東西,所以可以忍耐。

然後如同那許多次一樣,意識似乎是一瞬間地從身體裡抽離了,腳也不聽使喚。身體似乎是在慢慢地順著椅子滑了下去,就像是從腳踝那裡為起點融化了一般。隻是靈魂似乎還留在原地沒有跟上身體,好像還是留在椅子上坐著,有一瞬間以一種非常奇異的遙遠視角看著自己的身體癱軟在地。

唯獨不想給五條悟看到。這份罪惡的能力。就是以那樣的奇怪視角同時注視著坐在地毯上的五條悟和自己的身體。

有一點類似於二重身存在之時的旁側觀察視角。

但此時他並未使用術式反轉,他也沒來得及使用術式反轉。

穿著黑色襯衫的身體前傾著倒了下去。五條悟本來整個人坐在地毯上,看見他突然地倒下的時候愣了一下,但是飛快地站起身來攔腰接住了。

是夢嗎?還是發生在此刻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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