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淵嗯了一聲,夢樞竟然從這一個短短的嗯中又聽出了些許催促之意。
不過不管他與那位星如仙君能不能再續前緣,風淵現今這般,總比他從前沒有找到星如仙君的時候要好上許多。
等夢樞拿了忘鷲水返回天界,風淵從忘鷲池再回來的時候,就看著魔主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軟軟地靠在秋千上半闔著眼,卷翹的睫羽下投著一片小小的陰影,他唇上泛著一抹水光,風淵隻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又偷酒喝了。
他現在可沒辦法再管他的陛下了,風淵失笑,在那兩株矮矮的葡萄蹲了下來,魔界的溫度並不適宜種葡萄,即便他用了些特彆的
手段,這葡萄的苗子也長得實在太慢,風淵忖量著這幾日再想一個催生的法子。
坐在秋千上的魔主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托著下巴,盯著風淵看了好一會兒,想起夢樞神君說的那番話,從他身上散出絲絲縷縷的魔氣來,繚繞在風淵的四周。
從前風淵嫌棄這味道膩人,如今知道這些味道是從星如的身上散發出來的,卻覺得再濃烈點也是可以的。
這味道越來越濃鬱,整個人仿佛被泡在糖漿裡麵,委實
有些異常,風淵不得不抬起頭來,問魔主:“怎麼了?”
魔主仔細觀察了一番他如今的表情,竟是沒有看到半分的嫌棄。
他無趣地收起彌散開的魔氣,然後還在風淵的臉上看出一絲失落。
所以這位風淵上神不僅不討厭這個味道,還挺喜歡的?是那位夢樞上神造謠了?
魔主嘖了一聲,心想那天界的風水果然不養人了。
暮靄漸漸籠罩了這座連綿數百裡的巍峨魔宮,風淵一日一日細心照料著花園裡的那兩株葡萄苗,看著它們已經可以爬上架子,心中稍感欣慰。
而魔主當初既然說過要讓風淵在魔宮做個展覽,也絕不食言,即使風淵現在種出了葡萄也是一樣的,更何況外麵千百魔族都翹首以待著這一日。
魔宮中,魔主背著手繞了風淵轉了一圈,拍拍風淵的胳膊,“站好了,彆動啊。”
這世間能這般擺弄風淵的,大概就隻有他一個了,風淵也樂得寵著他,甚至連表情都可以按照他的要求來。
魔主弄了幾下,見他配合得極好,忽然間索然無味起來,他們天界的人都這麼沒有骨氣的嗎?
魔族們聽說風淵上神終於要被展出,而且是免費展出,隻開放一日,紛紛前來排隊,他們原本計劃著不僅要好好看看這位上神,還要在他身上留下點他們魔族專有的印章,結果還不等到了麵前,被風淵上神那麼一看,就有膽小的魔族哇的一聲跑了。
稍微膽大一點的,看著懸在風淵上神身後的昆吾劍,也不敢再伸手了。
夙音在後麵排隊的時候本來不停搓手躍躍欲試,到了風淵麵前卻也是與那些魔族都一個熊樣的。
流珈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他說:“上啊,”
夙音嚶了一聲,抱著流珈的胳膊:“我不敢。”
流珈不解道:“有什麼不敢的,陛下在那兒看著呢。”
有陛下在,風淵上神必然不敢出手的。
結果夙音看了眼坐在帝座上的魔主,哆嗦了一下,將流珈的胳膊抱得更緊一些:“我更不敢了。”
流珈不太明白夙音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也不能強拉著他的手按到風淵上神的身上,最後隻能陪著夙音哭哭啼啼出去,剛一出了魔宮,流珈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對著夙音的屁股踹了一腳。--
夢樞在天界聽聞這件事,竟然也偷偷跑過來,看著老老實實站在那裡的風淵,搖頭感歎天界上神有一日竟然能墮落到如此地步
。
天界式微,天界式微啊!
這一日的展覽稍微有些失敗,魔族們隻敢遠遠看著這位陛下口中有點癡傻但實際上很雙標的上神,連上前一步都不敢。
等到夜晚降臨,魔宮大門關閉,魔族唉聲歎氣從這裡離開,不停地扇著自己嘴巴,哀歎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
蒼茫的暮色將魔界全部籠罩於其中,忘鷲池水聲泠泠,有潺潺溪流奔入晴雪湖,遠處山脈連綿起伏,留下一道道深色的輪廓。</風淵來了魔宮後麵的花園裡,葡萄藤這幾日長得愈發緩慢了,或許該讓它們多曬一曬太陽,他不自覺把這話說了出來,然後一轉頭,就看著魔主在自己身後摸索著,這個動作風淵眼熟得很,連忙出聲問他:“你乾什麼?”
魔主奇怪地看著,他動作這麼明顯,這位上神看不出來的嗎?
他道:“拔毛啊?”
“你拔毛做什麼?”
“你不是需要給它點陽光嗎,拔根毛就妥了,不過有點熱,你記得放遠一點。”
他忘了所有,這個順手的動作倒是一點沒忘,想到他後來光禿禿的模樣,風淵有些無奈地歎氣,對魔主說:“不用拔,你去那邊坐好,我來弄。”
魔主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要拔毛的那隻手,慢吞吞地坐回秋千上,垂著眸子看著風淵有些出神。
等著風淵忙活完了,魔主不知什麼時候變作了原形,大大的一隻鳳凰趴在秋千上,已經熟睡了。
風淵看了他良久,起身走過去,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鳳凰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使勁伸了伸脖子,歪著頭蹭了蹭他有些溫熱的掌心,哼哼一聲,才心滿意足的又把腦袋埋回了厚厚的翎羽之中,風淵被定在原處,他臉上仍有些笑容,胸膛上的傷口卻好像再一次被撕裂,冷風攜著冰淩從那裡呼嘯而過。
他動了動唇,低低叫了一聲,眸中有水光閃過。
等到魔主再睜開眼時,他已回到了自己的寢宮當中,火紅的尾羽整整齊齊落在錦被上,身上的羽毛好像也被梳理過了,他沒太注意,隻伸著腦袋,往窗外看了一眼,明月依舊,上麵隱隱約約浮現出誰的身影,他盯著看了很久,也看不清楚。
今日大概是喝多了吧,他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