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諾安並不是個愛張揚的性子, 所以在回到帝都時他並未弄出什麼大動靜和排場,趁著凜寒的夜色帶著自己的下屬靜悄悄的進入了王城。
隻是他並未第一時間回到普裡斯特萊公爵府,而是馬不停蹄的趕往了皇宮。
英格列的皇帝陛下已經坐在書房裡等候著他的回歸了。
“好久不見,公爵。”
艾德希裡放下手中的書籍, 麵帶溫和笑容的看向出現在書房門口, 滿身寒氣麵無表情的俊美黑發男人。
“這次北境之行可還順利?”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發男人沉下眸, 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 語氣異常冰冷:“剛一回到帝都, 就有人就告訴我, 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內,我的妻子就遭遇了數次刺殺和刁難, 不久前還被我曾親手抓住的俘虜劫持作為了人質,差點就死在了外麵, 這就是你當初答應過我的事情?”
儘管法諾安對於自己那位妻子並無愛意, 他也深知他們之間的婚姻不過是因為利益結合,但畢竟少女是被他們卷進來的無辜犧牲品, 而且少女的祖父也是他自小就崇拜向往的英雄,而他也無法給予那名少女作為一個丈夫的責任和關愛,即便法諾安再鐵石心腸,也難免會感到一些愧疚和自責。
雖然他不愛她, 但法諾安也並不希望毀掉她的未來, 他原本打算等風波過去後就與少女解除婚姻關係, 再給她換個新身份送往其他城市,讓她擁有一份全新的人生。
“公爵, 當初你同意這個計劃的時候,就應該明白,成為你的妻子後所要擔負的風險和義務。”
皇帝陛下收斂起了笑容, 金色的雙眸平靜的望著麵色冰冷的法諾安,“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讓人盯著她,狄麗雅也藏在暗處隨時虎視眈眈,你以為我的處境就比你好到哪兒去了嗎?”
黑發男人皺眉與他對視片刻,隨後沉默的彆開了視線。
“她現在……怎麼樣了?”法諾安遲疑的問道。
說實話法諾安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到公爵府麵對他的妻子,他本來就不擅長安撫女人,前兩段短暫的婚姻已經讓他對女人的耐心徹底耗竭,加上兩人雖是夫妻,卻沒有一天真正相處過,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都不在她的身邊,少女要是不怨恨他才怪,真說起來其實兩人的關係跟未見過麵的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更何況如今他已經有了心儀的女性,自然不能再和其他女人有過多的感情牽扯。
隻是法諾安很清楚,他現在若是提出解除與少女的婚姻,無論是艾德希裡還是他的父親都不可能同意的。
“公爵……你可是已經找到了喜歡的女性?”艾德希裡忽然出聲問道。
黑發男人驟然冷冷的看了過去,“是誰告訴你的?”
“我猜出來的。”
年輕的皇帝陛下對著法諾安微笑了起來,“不過我也從達隆城的城主那裡,得到了一點確切的訊息,聽說我們的公爵大人在海邊撿到了一隻美貌的海妖小姐,被她迷得魂不守舍。”
“陛下,這是我個人的私事。”
黑發男人冷下臉,墨藍色的眼瞳裡湧起冰寒的漩渦,“雖然我們如今是結盟關係,但希望您的手最好不要伸的太長。”
“彆生氣呀,公爵,我絕對沒有威脅您的意思,隻是有點好奇那位神秘的海妖小姐究竟有什麼魔力能迷倒你而已。”
“而且我好像聽說,那位海妖小姐現在下落不明,你正在到處尋找她是吧?”
皇帝陛下自信而誠摯的道:“我可以動用我的私人關係網,助你早日找到那位海妖小姐,並且我還能幫你說服老公爵,促成你和那位海妖小姐的好事。”
法諾安擰起眉,深深的盯著銀發男子的臉,“你的目的?”
儘管兩人如今是盟友關係,但法諾安從來就未曾真正將這位年輕的皇帝陛下當成可以信任的同伴,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冷酷政治家,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犧牲任何東西。
和這樣的人結盟,無異於和一條狡詐多變的毒蛇捆綁在一起,隨時都有可能被反噬。
“當然,作為交換,我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
天還未亮,法諾安懷著重重心事從皇宮裡回到了公爵府,望著這座森黑古老的建築物和窗戶裡透出的微微亮光,他的心中驀然浮現出一絲觸動和陌生來。
自從母親死去後,他就進入了軍隊,回到公爵府的次數屈指可數。
仿佛這裡隻是他的臨時棲息之所。
不僅是因為那位從小就對他嚴厲苛刻到近乎變態的父親,同時內心深處,也在一直在逃避那件他無法麵對的往事吧。
“您難道是……公爵大人?”
驀的響起一聲難掩震驚的男聲。
黑發男人收斂起了臉龐流露出的細微情緒,轉頭看向站在公爵府大門口,穿著一身管家服飾的陌生麵孔。
“維斯特在哪兒?”法諾安沉聲問道。
“維、維斯特總管幾個月前生了場大病,暫時告假回老家養病去了,現在暫時由我替代公爵府總管一職。”管家模樣的男子很快就反應過來,恢複了鎮定,對著法諾安恭敬的回答道。
話落後他又馬上的追加了一句,“馬丁大人吩咐過我,若是發現您回來了,你第一時間先去找他,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與您商量。”
法諾安微微一愣,隨後冷淡的頷首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黑發男人轉過頭冷聲叮囑了一句。
“我回來的消息,先不要驚動其他人。”
說完後法諾安就朝著馬丁所居住的地方快速的走去。
馬丁偏好清靜,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他居住的臥室處於公爵府最靠西邊的閣樓裡。
安靜走在過道的法諾安一抬眼就看到了前方那間透露出些許光亮的寢室。
老公爵在等他。
黑發男人的腳步悄然停在了門口處,從房門縫隙透出的微弱光芒落在他俊美清冷的麵龐和鼻梁上,透露下薄淺的陰影,也朦朧的照亮了那雙深沉透徹的墨藍眼眸裡細微的遲疑和複雜情緒。
“咳咳……進來吧。”
房間裡麵傳出了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
法諾安頓了頓,緩緩的推開了房門。
坐在壁爐前的老者看都未看他一眼,隻是用沙啞的嗓音問道:“已經去見過陛下了吧?”
“是的,父親。”
法諾安的話音落下後,房內便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
“我們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麵了吧,也不知道我這副殘破的身體能不能撐到下一次見你……咳咳!”
老公爵忽然傴僂著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法諾安大步走上前扶住了馬丁,動作僵硬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咳了好一會兒後,老公爵終於緩和了過來,他抓住了法諾安的手臂,緩緩轉過頭,用那雙犀利而滄桑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法諾安。
“我知道你這些年因為當年你母親的事情一直都在恨我,可如今你已是普裡斯特萊的最後一名族人,絕對不能斷絕在你這裡……”
“你想和我說的就隻有這些?”
法諾安忽然沉下臉鬆開了手,麵色異常陰鬱冰冷。
“在你眼裡,我和母親隻是你延續普裡斯特萊一族的工具嗎?”
就像老公爵無法理解法諾安的固執和堅持,法諾安同樣無法理解這個和自己身體流著同樣血液的男人是多麼的無情而冷酷。
他的母親便是因為這個男人的自私和冷血而死在了產房裡。
明明母親在生下他之後,身體已經變得十分虛弱,根本不適合再生育,可這個男人卻因為母親是極為罕見的神眷之體,硬是讓她再次懷了孕。
法諾安至今都記得母親臨死前響徹在他耳邊的痛苦嗚咽和淒厲嘶啞的哀嚎聲。
當才十二歲的小少年看著前一日還在溫柔對著自己微笑的母親,變成了一具血淋淋的冰冷屍體被抬了出來,那時他就在心底發誓,永遠都不會原諒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哪怕他的體內和他流著一樣的血。
所以法諾安絕對不會為了延續什麼可笑的血脈而去繁衍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