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蓬萊(十六)(1 / 2)

秦舟不知道自己昏了過去。

眼前飄過很多東西,朦朦朧朧的抓不住。

這種場麵, 像極了之前他做的關於原主的夢。他於是耐心等著, 水落自然石出。

這一次,“自己”從天空中捕捉了一道靈光, 展開後, 變成一個傳訊符。

他敲了敲傳訊符,將靈力導進去, 便看見虛空之中顯示出幾行字。

“秦大公子親啟:

“自從那日得到公子心頭血後,老朽在兩界之中尋找, 終於略有所得。

“公子身上有兩重詛咒。其一是屍傀咒印。這種咒印需要每月激活,潛伏時間極長, 但一旦爆發, 就能將人變成唯命是從的傀儡。一般隻有親近之人能夠完成。公子身上的屍傀咒印已有二十餘年,隻差幾月就可完成。

“其二是一種刻印咋神魂上的咒印。具體是什麼尚不明確, 以老朽幾百年行醫經驗,竟然隻能看出一個皮毛。這咒印不可輕易拔除,一旦受激,便會反噬宿主,與其一同消亡。但即便不拔除, 也會在三年以內使人神魂破裂,死後不入輪回。如今公子的神魂虛弱之症,正是這咒印的影響。

“這兩重咒印, 以老朽之力還未能拔除。公子可儘早去落霞穀中尋我師兄, 若能得他出手, 尚有一線生機。”

後麵是一些細碎的囑咐,可以稱得上醫者仁心。

交代完所有事後,傳訊符最後寫道:“這兩重咒印,第二重未必是秘境中帶回來的舊傷。第一重卻必定是親近之人作祟。還請公子多留意身邊人。”

身受重傷,親近之人背叛。原主這日子過得是真艱難。

再加上之前那個秘境……

“一行二十三人,隻留我獨活。”

秦舟心裡悶悶的,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

他看不到記憶裡“自己”的表情,他慶幸自己看不見。

原主隻見撩起一點火焰,將傳訊符燒去。他有些踉踉蹌蹌地走出房間,視線乾乾淨淨的,看不見一點淚影。

精致的建築,熟悉的花草一一在眼前閃過。“自己”僵硬地朝前走著,卻在轉角處看見了兩個人。

吹發咬耳,狀似親密。

那裡的兩個人,分彆是一個秦舟不認識的女人,與君漸書。

以秦舟的視角來看,隻是那個女人纏著君漸書。君漸書眉眼中有著明顯的不耐煩,但礙著什麼,沒有和她翻臉。

但原主顯然不想管這些,他冷喝了一聲什麼,便見君漸書驚慌失措地看著他,而後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徒兒謹記師尊教誨,一向潔身自好,絕無流連花叢之意,請師尊明察!”

秦舟從來沒有在君漸書臉上看見過那種表情。驚慌,不解,哀求。

最後隨著原主的轉身變成了絕望。

方才見過的景象,花草與建築,在一瞬之間黯然失色。如果秦舟現在在自己的身體裡,心跳應該會非常快。

這是他想不到的君漸書。

在他的印象裡,君漸書總是依照著自己的心意,做一個似柔卻剛,心如鐵石的掌控者。

這人或許真的曾經非常景仰愛戴他的師尊吧。

景仰到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他放棄一切旁的東西,愛戴到幾百年都記得,一生都無法忘卻。

秦舟曾經吐槽厭惡過從前那個秦舟,後來知道了從前的事情或許有隱情,也同情過、為他難受過。

但就在這一刻,他忽然有點羨慕原主。

·

在秦舟軟倒的一瞬,君漸書起身抱住了他。

溫軟的身體在懷中,秦舟像是做了個噩夢,緊緊擰著眉頭,呼吸也急促得讓人著急。

君漸書將他打橫抱起,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那個年代久遠的傳訊符,在靈氣的召引下回到他的手上。君漸書將它收起後,抱著昏迷的秦舟回到殿內。

秦舟被放在柔軟的大床上,君漸書輕輕探入一絲靈氣,查探他體內的情況。

丹田紫府一切安好,神魂卻混亂不堪。

君漸書將靈力撤出,防止刺激到秦舟的神魂。

他今日將那張傳訊符拿出,存了試探師尊的心思。

師尊之前的記憶恢複的奇怪,君漸書將他那些記憶封印,卻懷疑師尊仍會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獲取從前的記憶。

被他猜對了。

就算平時不會自己恢複記憶,在見到與從前相關的事物時,還是會受到刺激。

君漸書的手指在秦舟的身上劃了一圈,微微停頓的動作昭示著他的掙紮。

他有些沉迷於現在的師尊。可愛,且易於掌控。

那就不要讓他想起來。

抹消他的記憶,他記起來一點,便消去一點……師尊就會一直屬於他。

但君漸書並不是很想那樣做。和師尊相處的越久越下不了手。

秦舟的眉頭微微擰著,像是掙紮著想要從夢境裡出來。

師尊意識混亂,若想消除記憶,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君漸書微微垂眸,冰涼的雙手朝秦舟的額心點去。

卻忽然被一隻溫暖的手死死抓住。

秦舟的力氣異常大,仿佛要將君漸書的骨頭捏碎。

他像一個溺水的人,死死抓住麵前的浮木,死活不肯鬆手。

秦舟的意識逐漸走向清明,他的眼神逐漸有了焦距。

然後就發現自己死死抓著君漸書的手。

秦舟猛地將手鬆開,還順勢推了君漸書一把。

沒推動。

他有些尷尬地往裡麵蹭了蹭,想逃離君漸書。

但對上君漸書視線的刹那,他停下了動作。

見君漸書沒有動作,他眨了眨眼睛,方才記起的事情在腦海中串起。

從那兩張傳訊符來看,原主是進了那個改變他命運的秘境,死了父母,自己也受了詛咒。

他將心頭血交給一位信得過的醫修,卻發現自己身上有兩重詛咒,每一重都很致命。

而其中一重傀儡咒印,必定是他信任的人的手筆。

君漸書善用傀儡……一個念頭在秦舟腦海裡浮現。

秦舟垂下眼眸:“我剛才……”

“師尊方才忽然暈了,”君漸書將手收回來,淡淡道,“可能是近日神魂離體,精神有些疲倦。這幾日便不要去天璿殿了,在天樞殿好好休息。群英會那幾天,徒兒再帶師尊出去看看。”

“這麼好。”秦舟勉強笑了笑。

君漸書不知道他方才回憶起了什麼,淡淡應了一聲,而後道:“之前那個魔使試圖巧言竊取玄冥的東西,被發現後就想出了假扮傅延,試圖趁群英會時逃到蓬萊宮中。他們在蓬萊宮中有內應,讓傅延假裝那個假貨去和他們交接,過兩天應該就能查到是誰。”

用真傅延去假扮假貨……套娃行為。

秦舟:“傅延的傷應該還沒好。”

“他傷勢不算重,不受刺激就不會發作。”

合著還是那天一句“傅掌令使”刺激到了傅延。秦舟哭笑不得。

氣氛暫時鬆弛了下來,秦舟卻依舊心事重重。

君漸書說他從前信任秋刃和玄青,多於信任他和秦過,秦舟大致能猜出原因了。

不是他不喜歡聰明人,而是這些聰明人裡,有一個是要他命的毒蛇。

將原主製成唯命是從的屍傀,這種想法會出自君漸書的心裡嗎?

秦舟抿了抿唇,假裝無意地問:“你之前的傀儡呢?最近沒見了。”

君漸書沒料到秦舟心裡竟然在想這個,笑道:“其實一直在。”

下一瞬,一個全身黑衣的傀儡蹲著出現在兩人麵前,他站起身來,朝君漸書頷首示意。

秦舟心不在焉道:“你把他放在儲物空間?”

君漸書頓了一下:“放在床底。”

秦舟:“……”

不愧是你。

想到自己這麼多天床底下還睡了一個傀儡,秦舟還覺得有點滑稽。

他將吐槽說出口,君漸書又沉默了一下,緩緩道:“不止一個。這間殿內還有兩個,師尊如果想看,我讓他們都出來。”

秦舟:“……不用了。”

傀儡的臉被黑布蒙著,秦舟忽然問:“能把他臉上的布取下來嗎?”

“可以。”君漸書手指微動,傀儡侍從麵上的遮擋物就蕩然無存。

那是一張極其普通的臉,隻是和君漸書有一兩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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