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來吃早飯了。”江釋宸進來叫人。
“馬上。”林淮蘇伸出手臂，長長地舒展了身體，發出呢喃似嗟歎，然後忽放鬆。
終於知道貓為什麼喜歡伸懶腰了。
江釋宸也越來越覺得林淮蘇像貓了。
這一大一小簡直是一個模子套出來。
今天有考試，林淮蘇到教室時候，其他人都在緊張地背書，見他來了之後，眾人便把他圍了起來，一個接一個地問他問題。
給彆人解答時候，林淮蘇自己也順帶複習了一遍。然後發現……他們問內容還挺簡單，考試考這些話，他應該都能回答上來。
因為他是旁聽生，本來是可以不用考試，也沒有學分績點，林淮蘇申請了期末考試，就安排在最後一個位置，每次都坐在第一排，他寫題速度很快，每次都要把同教室人搞得心態崩掉。
我們做真是同一套題嗎？
為什麼你卷子看起來比我們簡單好多樣子？
考完試之後，林淮蘇也走不了，他是“標準答案”這一點已經深入每個人心裡了。隻是這次期末考試題確實不難，因為國慶節那次事件，江釋宸並沒有參加出題，難度上限就降低了些。
儘管如此，考試之後也也有很多人哀嚎題目太難。
林淮蘇和眾人對了會兒答案，江釋宸就來接他了，其他人發出了起哄聲音，不過當事人不理他們，這事兒就頂多是玩笑，起哄不過是熱鬨熱鬨。
然而今天，眾人習慣性起哄完，有細心就發現……這平日裡無動於衷人，耳尖似乎有些紅。
錯覺吧。
期末考試周徹底結束了。
林淮蘇和江釋宸把宿舍東西搬到培訓大樓那邊，重新布置了寢室。
培訓大樓這邊設施比學校宿舍好些，畢竟除了他們倆，其他人平日裡都是不能隨意出入。休息室裡東西都是新，還有公用小廚房，可以開小灶，林淮蘇他們搬進去時候，其他人都組織了個歡迎會，湊在一塊兒聚了個餐。
這二十位專家之中，男女比例還是比較平均，男性十三人，女性七人，大家同吃同住幾個月，每天一起上課和學習，關係已經相當不錯了。
聚餐是去大樓外麵小院兒裡弄烤肉，上頭特批，說是慶祝林淮蘇期末考試結束，反正比較無厘頭理由。
科研人員也是相當可愛嘛。
大家吃完了飯，下午就又開始上課了，時間隻有半年，雖然並不是定死，如果大部分學員無法畢業，培訓時間是可以延遲，隻是因為江釋宸存在，這群人都鉚足了勁想要按時畢業。
開玩笑，一個幾乎是白板小年輕都能比他們先畢業，這老臉還要不要了。
快下課時候，林淮蘇手機亮了起來，是一通電話。他看了一眼屏幕，繼續把最後內容收尾，才回撥過去。
電話那頭並沒有接。
“是誰？”江釋宸過來給他遞水。
“談朔。”
要不是這通電話，林淮蘇都快忘記還有這個人了，上次談朔帶父親過來看病，回去之後也再無音訊，林淮蘇太忙，也就沒關注，如今突然打了電話來，撥回去又沒人接，聯想起之前說不通地方，他總覺得談朔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他又給對方撥了兩次，依舊是無人接聽。
林淮蘇眉頭蹙起來。
“沒接嗎？”江釋宸看了眼屏幕。
“嗯。”林淮蘇一向覺得自己這方麵隻覺很準，他聯係不上人，就打給蘇老爺子，老爺子那邊也沒聯係方式，他又問能不能聯係上“何仙姑”。
“我們都幾十年沒見麵啦。”蘇老爺子無奈地笑了笑，總覺得林淮蘇擔心過頭了，轉而問，“對了小林，你今年過年在哪兒過？”
林淮蘇親人全部都聯係不上事情，江.家和蘇家都是知道，蘇老爺子委婉地問過之後，邀請林淮蘇過年時候就跟江釋宸回家，他們兩家關係好，過年都湊一塊兒，熱鬨，不怕多他一雙筷子。
那莫名焦急情緒被這份溫柔撫平下來，反正也沒地方去，跟江釋宸回去過年也沒什麼關係，他答應下來，又關心了老爺子幾句，掛斷之後，撥通了《改變》劇組電話。
從培訓大樓一直到家，林淮蘇一直在找人輾轉，期間也沒忘記給談朔撥過去，一直沒撥通。最後好不容易聯係到談朔支教學校，問到了緊急號碼，撥過去卻是個空號。
線索又斷了。
學校那邊答複讓林淮蘇眼皮子直跳，談朔之後並沒有回學校，談家那邊已經和學校交涉過了，修繕擴建工程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了，談家還捐了一大筆款人才引進，現在學生們都過上了非常不錯學習生活，教學質量也有所提高。
雖說都是好事，談朔沒回學校事情還是比較奇怪，畢竟以談朔作風，不可能食言，他說了會帶完這個學期，就不會放著孩子們不管。
林淮蘇掛斷電話之後，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江釋宸一直在旁邊陪著他，見狀，伸手將他眉心褶皺給揉開了。
“彆擔心，或許是被家裡絆住了腳，談家也是大家族，不至於讓談朔處於危險之中。”
“但願吧。”
林淮蘇心事重重樣子印在漆黑落地窗上，絲毫沒發現，這一切都落在了另一雙眼睛裡。
那琥珀色眸子暗如浸墨，比平日裡清淡多了幾分深沉。
睡覺之前，林淮蘇試著撥通了最後一次電話，這回終於接通了。
電話那頭風很大，那曾經溫柔得如同軟玉一般聲音像是掉進冰窟窿一般，冷得有些沙啞。
“你還好嗎？”林淮蘇靠在床頭，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嗯。”談朔那邊靜得隻剩風聲音，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道，“你能幫幫我麼？我暫時……沒有去處了。”
林淮蘇沒問他怎麼回事，隻是問他人在哪裡，隨後和江釋宸一起出門把人接了回來。
談朔狀態很不好，雖然勉強算是衣冠整齊，整個人看起來卻是風塵仆仆，他沒有任何行李，連鑰匙都不在身上，隻有一部手機，身份證都沒帶，也不打算去辦臨時身份證樣子。
林淮蘇把人帶回去，紫蘇不知道跑去哪兒躲了起來，直到談朔進浴室洗澡了，才偷偷溜出來，躲在貓窩後麵偷看。
雖然知道林淮蘇心軟，就像第一次撿到他時候一樣，不問緣由就把江釋宸帶回了小小公寓。那時候江釋宸沒有拒絕，所以今時今日，他也不能對林淮蘇暫時收留談朔事情表示反對。
談朔家世好，有教養，比起當初危險自己，都能算作知根知底熟人了。
理是這麼個理，江釋宸依舊覺得心裡堵得慌，那種酸脹情緒似乎要蔓延到他每一個細胞，連頭發絲都在叫囂著什麼，可他不知道這是怎樣情緒。
他為什麼會……對談朔有如此敵意。
從一開始，他就不太喜歡這個人。
但談朔是林淮蘇朋友。
他不能把人趕走。
“江釋宸？”林淮蘇看他發愣，帶著衣服走了過來，“是不是困了？要不你先睡吧。”
“我還好……”他看著林淮蘇手中睡衣，沉默了下來。
“困就去睡，我去把客房收拾出來……”
“我那裡還有新睡衣，需要麼？”江釋宸道。
“行。”林淮蘇把自己衣服拿回衣櫃，江釋宸跟著過去，取出了沒穿過睡衣，談朔和林淮蘇體型差不多，穿他尺碼，可能會有些大了。
不過談朔畢竟是客，林淮蘇覺得，不合身還是比穿過要好。
不知道為什麼，林淮蘇說談朔是客人時候，江釋宸心中那些煩躁得快要摸出劈裡啪啦小火花酸意瞬間被壓下去大半，他放下衣服，找被罩去收拾客房了。
林淮蘇給談朔煮了湯藥，海市冬天又濕又冷，妖風還大，談朔比上一次見到還憔悴了許多，身體也差了點，他先熬了點驅寒祛濕湯，又煮了粥，隨便做了兩個小菜，等會兒談朔要是樂意，就給人把把脈開副藥，不樂意也沒事，他還沒上趕著給人看病習慣。
談朔洗完澡出來，整個人也是冷冰冰冒著寒氣，看起來像是衝了個冷水澡，對比，林淮蘇神色不是很好，他不明白這樣一個人，究竟會因為什麼，在短短時間裡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雖不至於說是頹廢，他依舊精致、愛乾淨，把自己打理得有條不紊，可是那自暴自棄對待自己身體方式，讓林淮蘇覺得他就是在頹廢。
可他不會問，隻是遞上了毛巾和吹風筒，讓人把藥喝了。
談朔笑著說了聲謝謝，分明是相同笑容，裡麵卻帶了幾分不一樣情緒，而讓這個人給人感覺變得遙遠起來，好像是……
好像是下一刻，就要轉身離去樣子。
談朔心理上應該出了什麼問題。
麵對病人，林淮蘇往往會體現出十足耐心。
他捏了捏談朔手，發現上麵冷冰冰，倒沒嗬斥他不愛惜身體，而是轉頭去衝了個熱水袋來。
“謝謝。”談朔今天晚上說得最多就是謝謝，那種拒人千裡之外生疏，和最開始相遇時候給人感覺大相徑庭。
他在拒絕這個世界好意。
林淮蘇有些擔憂，有時候，表麵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人，心裡恐怕早就已經乾涸得快要死掉了。
下午電話，談朔應該是都看到了，但是一個都沒接，如今可能確實是走投無路了，什麼都沒有，才不得不接受這最後好意。
人在過度悲傷時候，疼痛反而能給他帶來活著感覺，因為負麵情緒會讓他整個人感知都麻木。所以談朔才會出現在那個地方，隻穿這麼點衣服也不覺得冷，甚至需要衝冷水來保持清醒。
這樣狀態太危險了。
談朔玩著手裡熱水袋，林淮蘇在裡麵裝是剛燒開水，普通人都會因為太燙而拿不住，他卻拿著熱水袋玩著，手被燙紅了也毫無知覺。
這麼渾渾噩噩樣子，林淮蘇隻慶幸今天堅持不懈地給人打電話，最終把人給拉了回來。
他說話都有些輕聲細語，哄著打算給談朔吹頭發，江釋宸就把晚飯給端來了，色香味俱全，相當豐盛，林淮蘇看江釋宸一眼，在思考這人又在抽什麼風。
“美食會讓心情變好一點，試試看。”江釋宸把吹風筒接過去，就像給林淮蘇吹頭發時候一樣，動作很輕，一點一點撥弄著，讓人十分享受。
分明是他想對談朔好點，現在看到江釋宸這麼細心照顧人，林淮蘇莫名又覺得心裡酸溜溜了。
簡直是有毛病。
“你試試這個，江釋宸平時最喜歡吃草。”林淮蘇給談朔夾菜。
江釋宸放下吹風筒，把筷子拿過來，將肉夾到談朔碗裡：“吃點肉，恢複一□□力。”
“大晚上吃肉一會兒睡不著，海市吃點素。”
“那補充點蛋白質……”
兩人搶著筷子一人夾一下，很快就把談朔碗給堆滿了，而江釋宸隻拿了一雙筷子過來，因此談朔到現在還一口飯都沒吃上。
看著這二人鬥氣模樣，談朔不禁笑了出來：“你們關係真好啊。”
“還行。”林淮蘇把江釋宸手裡筷子奪過來，遞到談朔手裡，“左手給我，我給你把把脈，等會兒給你抓點藥吃。”
談朔伸出手，放在桌麵上，林淮蘇手剛搭上去，吹風筒就又響了。
談朔：“……”
林淮蘇：“江釋宸！”
江釋宸把吹風筒關掉了，等林淮蘇把完脈進去，才重新打開吹風筒。
談朔頭發有些長了，但也吹不了幾分鐘，林淮蘇就站在一旁等江釋宸吹完，把人抓進書房拿藥去了。
“你今天晚上怎麼回事。”林淮蘇拿出來紗布包，開始配藥。
江釋宸站在一旁沒說話，林淮蘇看他一眼，把配好藥包給他。
“三碗水，十五分鐘。”
江釋宸：“你呢？”
“我去喂貓！”
林淮蘇去給紫蘇弄吃去了，小家夥似乎有點怕生，在談朔出來之後就又不知道躲哪兒去了，結果二人剛出書房，就看見談朔把紫蘇給抱了起來。
看來也不是很怕生。
“他叫什麼？”談朔小心地捧著小家夥，碗裡飯菜吃了一半，完全不是一個這個體型成年男性該有飯量。
“紫蘇。”
林淮蘇隻瞥了一眼，就把江釋宸推進廚房煎藥去了，自己則是拿了碗筷坐下來，又陪談朔吃了會兒。
“紫蘇……我記得，紫蘇似乎是一味藥材。”
“對。”
林淮蘇把撿到紫蘇事情和談朔說了一下，小家夥站在桌上偷偷嗅著盤子裡菜，但是非常乖地隻是嗅嗅，並不會動手動嘴。
“真是幸運啊，紫蘇。”談朔輕輕地摸了摸紫蘇頭，小家夥乖乖地蹭蹭他，收起耳朵任他輕輕地在它頭頂撓癢，“你遇到了個好主人。”
他目光裡又多了些彆樣情緒，有點像是……羨慕。
為什麼會羨慕一隻貓呢。
“我一直很喜歡像你一樣人。”談朔摸了摸貓耳朵，語氣像是在說最平常不過瑣事。
“溫柔人，總有一種令人無法拒絕吸引力。”
“在薌山時候，我就在想，要是先遇到人是你，那該有多好。”
“隻是可惜……”
談朔看了一眼手機上來電，把手機給關掉了。
“能借我一下充電器嗎？”
端著藥過來江釋宸把碗給按到了桌上，語氣冷冷道：“小心燙。”
“謝謝。”談朔對著他笑了笑。
江釋宸把談朔手機拿過去，確認了插.孔型號，帶著談朔去找充電線了。
他看著談朔毫不在意地擺弄著手機，實在是沒忍住，聲音壓得有些低沉地問道：
“你剛剛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