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一.(1 / 2)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這著實不是個逃跑的好天氣,但是江釋宸已經不得不動身了。

明天這批奴婢將被送到另一處地方去,據說那邊至今還采用著奴隸的製度,過去就被當作牲畜使。他們這一批裡,已經有好幾個準備策劃著逃走了,江釋宸看準了時機也跟著溜了出去,但人都還沒走遠,就被看管的發現了。

逃跑的人四散而去,能不能跑掉隻能看命。

江釋宸來這邊已經有三四天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覺醒來就被抽了一鞭子,身體的主人十有二三了,看起來卻隻有**歲的模樣,長期挨餓,根本反抗不動,其他人都不敢看過來,看管那人見他快死了,才多丟了兩口吃食給他,這才保下了半條命。

他原本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從小在社會主義光輝下長大的,不信鬼神不信邪,如今穿越到了幾百年前,都來不及消化,就要為了活下去而奔波。

畢竟他不是真的隻有十來歲,腦子還是原來那個腦子,很快就擺脫了看管的追捕藏了起來,等人離開之後依舊不敢妄動,等天黑了才出來。

這個小鎮暫時是不敢待了,誰知道會不會遇到同夥。他運氣不錯,因為這個時代是一個短暫的奴隸買賣犯.法的時代,即便他們跑了,那群人也不敢大張旗鼓地捉人。

江釋宸扯了些茅草葉子裹在身上,連夜頂著雨逃到了近郊,他本就生著病,身上還受著傷,跑到一個沒人處,徹底昏倒了過去。

第二天睡醒之後,燒得就更嚴重了,但是他卻沒有養病的資本,趁著晨霧沒散收集了些露水,野果他認識得不多,沒找到能吃的果腹,就在他糾結要不要去掏鳥窩的時候,一條黑漆漆的蛇忽然鑽了出來。

江釋宸雖然沒捉過蛇,也聽過打蛇打七寸,搬起石頭照上一砸,本還想補刀的,實在是沒力氣了。

他扶著樹乾警惕地看著地上的黑蛇,不敢鬆氣。蛇他是不可能吃的,有寄生蟲,鳥蛋或許可以。

正當他打算將那蛇徹底解決掉的時候,被一個乾淨清雅的聲音給打斷了。

“小孩兒。”

一青衣男子喚了他一聲。

江釋宸轉頭,就看清了來人。

這個時代的平民大都穿窄袖短袍了,方便又舒適,像這種寬袖長袍的,大都是官服和富貴人家穿的禮服,而且這人還生得極為好看,大富大貴的人家怎麼會出現在這種荒郊野外。

那人丟過來一個小小的竹籠:“你要是需要吃的,可以跟我走,不過那條蛇得給我。”

江釋宸抿了抿唇,他雖然不會吃這蛇,但是既然這人這麼說了,用一個本來就需要排除的威脅換頓飯,那肯定不虧。

在活命麵前,什麼傲骨麵子都不重要。

江釋宸還想補刀,那人又道:“彆砸死了,活的有用。”

江釋宸:“……”

他暗道一聲麻煩,捉著蛇脖子將蛇關進簍子裡,這簍子編織得很密,鎖好之後裡麵的東西傷不著他,那男子看起來很滿意,理了理衣袍。

“跟我來吧。”

江釋宸拎著簍子,還沒走兩步,突然覺得兩眼一黑,直直就栽倒了下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一處屋舍了。四周都飄著藥味,裸露的房梁上空空蕩蕩的,看得出來屋子的主人還挺愛乾淨。

江釋宸身上的濕衣服被剝乾淨了,卻隻被裹了兩件寬大的衣服,他把衣服套在身上,發現袖長衣服也長,根本穿不了。

那人已經換了身衣服,白色的底衣,墨色的外紗,長發隨意攏了一半簪著,碎發潑在肩頭上,看起來隻覺閒散而非淩亂。

男子端著藥進來,放到了床邊,吃食就是一些水煮的菜,一碗米湯占了半碗的粥,江釋宸餓了幾天根本就吃不飽,但是也不好再問人要了。

他摸了摸額頭,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高燒都轉為低燒了,吃完白水菜和粥恢複了點力氣,爬起來將衣服穿好。

袖子長了就一層層卷起來,衣擺長了就折起來再係腰帶,就跟穿和服那樣,勉強把這衣服穿得合身了。

那人丟下飯菜和藥就走了,江釋宸將碗筷收了抱出去,發現這是一處彆院,有好幾間屋子,現在天氣放晴了,那人就在院子裡曬藥。

見他出來,那人就往廚房指了指,江釋宸端著碗去洗,發現鍋裡還有吃的,但是也沒伸手,把碗筷洗好擺在灶頭,就又去了院子。

那人還在忙活,也不和江釋宸說話,江釋宸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謝謝你救了我,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那人終於停下了手:“原來你會說話啊。”

江釋宸:“……”

那人也不客氣,指了指後院兒:“去把衣服洗了。”

江釋宸點點頭,就去了後院,不僅看到了自己的衣服,還有見到那男子的時候他身上穿的青衣,似乎是把他抱回來的,衣襟和袖子都給弄臟了。

他先把那身青衣給洗了,這個時代倒是已經有堿鹽和簡易的肥皂了,但是用得起肥皂的都是大戶人家。江釋宸找到了肥皂團,把那人的衣服洗乾淨晾起來,才開始洗自己的。

他那身就是些粗麻布,又臟又破,拿肥皂來洗都是浪費,因此隻能用之前洗剩的水過一過,又用清水再多洗幾次,勉強把能洗掉的都給洗了,才把衣服給晾起來。

那人不知道在一旁看了多久,江釋宸覺得是這具身體還沒好,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等他晾好衣服回頭,就看見那人抱著手臂站在一旁,對他招了招手。

江釋宸走過去,那人給他塞了一簸箕草藥,教他把東西分出來,就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他細致地分完藥,又被塞了一大筐……

整個下午,江釋宸就隻做了一件事,分藥。

眼看著太陽開始落了,那人淨了手去廚房,一會兒又走了出來,對江釋宸招了招手。

“不是讓你吃飯麼,怎麼都剩著。”

江釋宸心想,他端著碗出來,這人隻給他指了廚房,也沒說話,他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這人怎麼想的。

“你自己去熱來吃了,我等下好做飯。”

江釋宸點點頭,他研究了半天,最後還是那人進來點的火,飯菜熱好乘出來之後,江釋宸還洗了鍋,他蹲在一旁吃飯,就看著這人做飯。

好家夥,這人是不是隻會水煮菜。

什麼能吃的洗乾淨了一並倒進去煮一煮,熟了就撈出來,看起來並不喜歡那個味道,麵無表情地填肚子罷了。

飯後,江釋宸幫忙把藥都收了起來,這人才問他。

“你不回家麼。”

“我沒有地方去。”

“家裡人呢。”

“不記得了。”

“那你記得什麼。”

江釋宸:“……”

他還真是什麼都不記得,關於這個身體、這個時代的記憶全都沒有。

“之前我被抓進了一個地方,發過一次很嚴重的燒,熬過來之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那人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打量著他,好一會兒,才道:“你確實燒過一次,不過並沒有傷到腦子。”

江釋宸:“……”

他忘了這個人可能還是個大夫。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連一些……很基本的東西都不記得了。”江釋宸不知道怎麼才能讓這個人相信。

那人擺了擺手:“罷了,傷養好就走吧。”

江釋宸點了點頭:“謝謝。”

他能感受到這人是不打算收留自己的,連名字也沒問,江釋宸倒也沒有一定要留下來的想法,他是幾百年之後的人,不可能在這個時代活不下來。

醒來之後,他就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了,這個院落看起來很大,除了廚房,隻有一間臥室,一間柴房,其餘的房間全都放的藥。

江釋宸睡在柴房裡,四麵風嗚嗚刮著,他聽著風聲聽到很晚才睡著。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那人也已經起了,廚房裡依舊是那隨便應付的菜,江釋宸將剩下的吃完,洗乾淨鍋,將廚房打掃了一遍,出去接著剝藥。

快中午的時候,那人又準備做飯,江釋宸連忙放下藥簍子跑過去:“麻煩你照顧我,我也會做一點飯菜,不然就讓我來吧。”

那人點了點頭,就把廚房交給了江釋宸。

今天的食材被放在了灶台上,竟然還有一小塊肉。肉是挺新鮮的,菜也就那樣,調料並不豐富,江釋宸炒了個肉絲,涼拌了一個小菜,又煮了個湯。

那人對江釋宸的手藝還挺意外的。

“你以前在酒館幫過工?”

江釋宸搖搖頭:“大概是……”

那人也不說話,今天吃得比往日多些。畢竟寄人籬下,江釋宸也不好往葷菜裡動筷子,等那人吃完,才把剩下的解決掉,進去洗碗了。

午休的時候,江釋宸在外麵剝藥,有人敲了敲院子外的柴門。江釋宸過去,發現是個背著孩子的婦人。

“你是潯舒先生的……?”

江釋宸這才知道那人叫潯舒,但是他沒回答:“先生正在午休,您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婦人將兩條醃好的鹹魚提給了江釋宸,“之前先生開的藥見效非常好,大郎已經能下床了,我們家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就來給先生送兩條魚,還希望先生不要嫌棄。”

江釋宸不知道該不該接,他對於這個時代的物價還沒有太多的了解。

“收下吧。”潯舒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看起來還帶了兩分倦意,走過來看了一眼婦人背上的嬰兒,“你小兒子最近有點上火,彆喂奶了,吃兩天米湯再喂。”

“哎,哎,謝謝先生。”婦人有些不好意思,寒暄幾句之後離開了。

潯舒看了一眼那兩條魚,又回房間睡午覺去了。

是……今天晚上要吃這個的意思?

江釋宸琢磨著,把魚掛了起來,這個天氣不徹底風乾的話很容易就會壞掉。

他掛好了魚又去剝藥,終於把那一筐給處理完,看了看潯舒上午弄到一半的草藥,乾脆過去把剩下的做完。

江釋宸學東西學得很快,都不用怎麼教,在一旁看一會兒就會了。

這點讓潯舒特彆滿意。

這個滿口胡言的小孩兒,一開始見麵的時候有一半的話都是假的,真當他看不出來麼。

林淮蘇本來不打算收留這家夥的,但是他觀察了好幾天,發現這個小孩兒好像還……挺好用的。

手腳勤快,愛乾淨,不偷懶也不偷工減料,做事很認真,沒有小偷小摸的壞習慣。

除了對自己的身世之外,也沒再說過什麼謊。

主要還是飯菜做得好吃。

這小孩兒的手藝比他經常去的幾家酒館做的還好上幾分,就是素菜做得太多。

林淮蘇倒是理解,能出現在那種地方,餓得都恨不得爬樹去掏鳥蛋了,確實是挺走投無路的。

這種人會隱瞞自己的身世也正常。

不過他能理解,卻並不代表他不在意。

萬一背了什麼債,錢倒好說,彆的他可懶得保。

為了不出門吃點好菜可不值得。

林淮蘇決定和這小孩兒談一談,如果他能給出滿意的回答,多收留一個跑腿的倒也吃不垮他。

“你叫什麼名字?”

林淮蘇撐著額角,看著那小孩兒的表情。這人心思很細,眼底隻閃過細微的差彆,似乎在糾結要不要說真名。

他就這麼耐心地等著。

不消片刻,小孩兒便老老實實道:“江釋宸。”

有名有姓,一般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普通百姓家裡可很少在這個年紀就名字齊全的。但是這個小孩兒的身體非常弱,剛來的時候差點挨不過去,不像是公子哥兒的體質,也挺會乾活。

看起來背後挺有故事的。

“江釋宸……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寫的麼?”林淮蘇試探到。

小孩兒點了點頭,蘸著水在石板上畫起來。

字寫得缺胳膊少腿兒的,看起來像是跟著偷聽了私塾老師的課,又沒學個所以然出來。

或許是哪個大戶人家找的伴讀、書童之類的。

“從哪裡來的?”

江釋宸搖了搖頭:“真不記得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不像是說謊,林淮蘇心中大致有了些估量。

“正好我缺個打下手的,你要是沒地方去,可以留下來做點雜務,月錢不多,吃住和現在一樣。”林淮蘇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上曬太陽,手裡拿著不知道什麼草藥把玩,這小孩兒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不願意留下就直接趕走。

江釋宸看起來並不是很驚訝,相較於同齡人來說太過穩重了,一雙棕色的眸子看過來,在陽光底下燁燁生輝。

“可以麼?”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

“沒有。”江釋宸起身理了理衣角,“很感謝您的收留。”

林淮蘇擺了擺手。

梅雨季節過去後,他把倉庫裡的東西全部翻出來曬了一遍,期間江釋宸也幫了不少忙,是個勤快的。

他閒下來之後,倒也不必為了趕時間晾曬自己做飯了,每日給江釋宸一些碎錢,讓江釋宸去鎮上買吃食。

說起來,這家夥確實是有點記憶缺失的樣子,他第一次帶江釋宸去鎮上的時候,故意走錯了方向,這人半點不對勁都沒看出,還在認真認路。

到鎮上之後,林淮蘇先帶小孩兒去量了幾身衣服,又帶他去認了他比較常去的館子,說了說自己喜歡吃什麼菜品、甜點。

江釋宸像是沒進過城一樣,一雙眼睛裡充滿著好奇,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林淮蘇說完,突然發難。

“我說的那些都記住了麼?”

“記得的。”江釋宸緩緩把林淮蘇說的菜名全部背了出來。

記性還挺不錯。

在鎮上逛完一圈,林淮蘇又去書店逛了逛,買了幾本醫書。他和這書店的老板相熟,老板見他過來,連忙出來迎接。

“潯舒先生,您之前說要找的書……雖然沒找到原本,但是我給尋著了抄本,您看看是這個不?”

林淮蘇翻了翻,點頭,把書遞給江釋宸收起來,非常慷慨地給了銀子。

他逛完這一圈兒,錢袋子裡的東西就空了,江釋宸有些過意不去的樣子,雖然衣服都不貴,但算算價格,也是半個多月的飯錢了。

林淮蘇看出來他的表情,覺得有點意思,帶著江釋宸就去了不遠處的醫館。

“潯舒先生!”店裡的人熱情地招呼著,見江釋宸跟在後麵,懷裡抱著書,還給江釋宸端來了糕點。

林淮蘇被引到後院兒,簡陋的幾張床上躺著三兩個病人,林淮蘇過去診了一下,和醫館裡現有的方子對了對,稍作修正,離開的時候票子就送來了。

這是鎮上最大的醫館,但醫館也不是什麼病都治得好的,特彆是這種大型的醫館,那些達官貴人就愛往這兒跑,治不好多得罪人。

林淮蘇就成了他們的外援,心情好了過來走一遭,帶帶醫館的名聲,如果實在有急需的,醫館也會派人去請林淮蘇過來幫忙。

那小孩兒估計沒見過這麼多票子,眼睛都直了,或許是不知道為什麼林淮蘇隻是過來坐一趟就能拿這麼多銀錢。

“我不喜歡和那些人打交道,他們替我聯係病人,我給他們豎招牌,各取所需罷了。”

拿上了錢,林淮蘇就帶著江釋宸去館子裡點菜,今天手裡拎的東西多,也就不把菜打包回去了,付過賬之後,小二過來送了一小壺酒,不多不少正夠一個人小酌的量,也給江釋宸端了兩塊兒桂花糕,這都是送的。

江釋宸不喜歡甜食,但是林淮蘇點的菜不多,因此每次吃飯都會放慢進食速度,等林淮蘇放筷子了再把菜掃乾淨。

林淮蘇把那桂花糕端來自己吃了,多給小孩兒留了肉菜,等這家夥吃完,才慢慢踱著往回走。

他回去之後也沒什麼要忙的,吩咐江釋宸做點事兒,就在院子裡看書,偶爾起身活動一下,日子過得格外悠閒。

不過今日正好要沐浴,他不喜歡去大澡堂,一般自己在家解決,如今來了個打雜的,燒水都可以不用做了。

林淮蘇沐洗比一般人都勤些,先把頭發洗乾淨,在洗身子,他那一頭墨發又多又長,每次都要耗費大量的時間,但他也不嫌麻煩,定期都會梳洗。

江釋宸把熱水提過來,欲言又止了一下。

“怎麼了?”

“先生要洗頭的話,需要我幫忙麼?”

“你能幫上什麼忙。”

小孩兒把他那張躺椅給搬來了後院兒,用石頭把椅背墊平,隨後把熱水盆放在了椅子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