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該存怨懟(1 / 2)

貴女楹門 今朝如晤 5168 字 3個月前

她打開壺蓋,藥酒的香氣頓與梅花繚繞,入夜後的凜風帶著蕭寒,不過一醉解千愁,陸以蘅仰頭便想一飲而儘。

啪,手中的即椒酒被人奪下了。

“飲酒傷身。”溫雅如沐春風的聲音順著夜風好像也撩起了三分暖意,清水單衣在梅樹燈花下顯得沉寂溫潤,腰下墜著的絲穗香囊落出草藥的香氣。

顧卿洵。

陸以蘅一愣,約是以為這山中恍神出現的思念幻想,她不敢動也不出聲,隻是直愣愣的盯著他。

男人晃了晃手裡的即椒酒,被封存了數月卻不掩酒香,他不多想反手便將酒液傾倒在花樹下。

頓花香酒香溢滿鼻尖。

顧卿洵將酒壺揚手一拋上前來攬住了呆滯的陸以蘅輕輕擁入懷中,他感覺的到這姑娘渾身不置信的僵硬,好像屋簷的燈花剪影、牆外的人聲鼎沸都悄然遠去,呼吸裡隻有沉甸甸的寒凜將人紮的體無完膚,她的手有些許的退縮,直到溫暖的懷抱化了冷夜的喧囂才伸手也同樣漸漸摟住了他的腰背。

越來越緊。

恍如隔世。

胸懷中細弱的輕顫好像連空氣都令人發怵,她吸了吸鼻尖落下想要掩飾的抽氣聲,在舉目無親的盛京城裡似沒有更多的熟稔關懷能叫她動容。

顧卿洵輕柔的拍著她肩背安慰,長歎口氣哽聲輕道:“抱歉,”他沒有在陸以蘅最絕望無助的時候給予一分幫助,“我得知魏國公府的消息時身在遠圃,北地荒涼,已馬不停蹄便朝盛京而來。”

可他人才到半路就聽聞那國公府的幺兒殺了程家的女婿,這不,要押赴刑場了,他心急如焚、星月兼程,幸得鳳明邪在東市口將那姑娘救下,盛京在過去的兩個月中風起雲湧,無暇分心。

顧卿洵對於自己的束手無策感到莫名的頹然和無助,今日初到盛京卻已愧疚至極。

男人蹲下*身,瞧瞧這姑娘微微紅腫的眼睛,眼淚消匿在自己衣襟上,他抬袖抹了抹她臉頰,陸以蘅比自己想象當中恢複的更好,想當然耳,失去家人,殺了凶手,她的功績絕不足以抵消罪孽,除了天倫,她失去的還有聖上的信任和百官的態度。

陸以蘅,一無所有。

這對於想要讓南屏陸家在盛京城裡站穩腳跟,有朝一日名滿天下的她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打擊。

顧卿洵承認自己的擔心畏懼,他見多了那些失去信念和感情依托的病患如何折磨自己與親朋,他害怕這姑娘一蹶不振甚至苦悶絕望想要一死了之。

“你……你還好嗎?”他知道這句話多餘的無可奈何。

陸以蘅的腳步踩踏在即椒酒落過後土壤上的花瓣,鞋履沾惹了香溢:“不好。”這是實話,在一個醫者的麵前沒有必要掩飾病痛傷痕。

男人張了張口,手抬起卻又放下,饒是他平日裡多的是安慰言語如今也詞窮的不堪一擊:“我、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儘管開口,赴湯蹈火——已經發生的過往和悲劇不會再重來。

陸以蘅仰首卻緩緩搖了搖頭,她看得到顧卿洵深鎖的眉眼裡有著濃濃的不安和歉疚,不,他是個局外人,沒有必要分擔這份歉意:“人生有時候很奇怪,你以為還有無數的朝夕相處,卻突然之間消失不見,”她深吸口氣,山上火樹銀花,山下萬家燈火,陸以蘅踮起腳嗅到暗香浮動,她也曾經以為陸家還有大好的錦繡前程等著天倫之樂合家歡心,可回神時,孑然一身,“我一直想護著她們,可到頭來,似是她們一直在護著我。”

陸以蘅拭去眼角的水光,臉上的悲痛轉瞬即逝,她沒有沉湎於無法自拔的痛苦,人生路漫漫,她還有大把的時光來重新走這人世間。

顧卿洵欲言又止,說什麼都是多餘,他聽聞過,陸以蘅抱著奄奄一息的陸婉瑜在盛京城的街頭無人相救,那淌了一地的殷紅如今已被大雪覆蓋,隻是,能否掩蓋住陸以蘅刻在心底裡的那片血腥,顧卿洵的手握成了拳,如果——如果當時他在盛京、在藥廬、在她身邊,是不是陸婉瑜就不會死。

男人黯然卻似乎聽聞跟前的小姑娘笑了一下,極輕極細,是對所有必然的寬釋,陸以蘅偏過頭,目光緊緊鎖在那廟宇大殿,月色隱匿了蹤跡。

“我不信神*佛也不信菩薩,可現在,卻希望她們此生了無遺憾,希望……”她頓了頓聲,“希望我陸以蘅從此不再辜負任何希冀。”

阿蘅,像天空裡的青鳥,劃過天際,翱翔蒼穹,魏國公府的人事從來不應該成為肩頭的負擔,雙手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