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一章 彆再做瘋子(1 / 2)

貴女楹門 今朝如晤 5569 字 2個月前

陸以蘅丟下不頂事的燈籠招呼屯裡僅剩的勞工們今夜務必要下山去,大雨泛著泥水的腥味,空氣滲著水珠冰冷冷的,誰也沒料到這場雨會持續如此之久,雷鳴在天際隆隆作響,閃電乍下的紫光就仿佛要劈開山巔。

隨之而來一聲巨響,似在林間又在山澗。

陸以蘅心頭咯噔抬眼望去,雨水刺痛了眼睛。

“怕是攔木石斷了。”勞工們神色大變,那是山頂方塘的護渠。

陸以蘅抹去臉上的雨水,衣衫裙擺濕透的黏膩在一塊兒,她悉心叮囑:“你們現在就下山,彆回頭,人都到齊了嗎?”她下意識的清點人數。

“富貴今兒個和樁子上堤還沒見到回來。”勞夫們憂心忡忡,見那小姑娘收拾著燈籠似要尋人去,眾人忙抓住她臂彎,“太危險了,若是攔木石垮了,上頭的水很快會衝下來,這雨再過片刻,截流那的小壩壓根撐不住,這一片窪地都可能會被淹,陸小姐,您還是跟咱們一起下山吧!”

“我上壩瞧一眼,人不在就走。”陸以蘅推拒將眾人趕出小屯,當初是她要求勞夫們留下來幫忙,這幾天他們不分晝夜冒雨拆壩已竭儘所能,她不能一聲不吭就留下堤壩上的人不管。

她將礙事的裙擺係起在腰際打上一個結,拿麻繩隨意的用作襻膊捆綁長袖,長發紮起一束就跑出了屯子。

耳邊隻有嘩啦啦的大雨打在樹葉林間和岩石的聲音,腳底下的泥濘濺的裙子頗顯沉重,陸以蘅鞋履打滑幾乎是爬著半身上的山。

淒風厲雨是她在盛京城從未遇見過的困境。

壩上暗暝沒有任何的人聲,隻有大雨混合著湍流,你聽得到那噗通噗通狠狠打在條石上的撞*擊聲,腳下水汪汪一片,這裡昨天還是乾岸,現在大水竟已淹沒了腳背。

漫的好快!

陸以蘅慌忙退卻兩步。

嘎吱嘎吱,好像是木材鬆動又似是周遭不勝風力的枯枝,在深夜的呼嘯風聲裡作怪。

轟隆,又是一道驚雷,天光乍亮的一瞬,陸以蘅恍然看到眼前峽道中順著湍流而下的一截巨大枯枝,定是上遊被火雷劈下的榕樹斷枝順著水流極速撞下,她驚慌失措忙閃身躲避,卻不料長裙一角被腳畔的木材絆住,身體猝不及防“呯”的被那巨木的枝椏擦撞而過,整個人失了平衡,噗通摔在了峽渠邊已經沒上的水中,帶著腥味和爛泥的河流氣息淹進鼻腔口中,在腦海裡化成莫名恐懼。

她下意識的伸手亂抓,指甲被碎石和雜木刮出血痕,驚恐之下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指腹觸過的岩石青苔滑溜溜的並沒有阻止身體下沉,她雙腿止不住的亂蹬,踢到了峽邊夯起的土砌,指甲卡進了石縫,這才穩了半分心神,血漬順著指甲被山洪衝刷乾淨,她不覺得冷隻覺得手指臂彎都僵硬的仿佛不是自己能控製的肢體,水流湍急的速度遠超過想象,她很清楚,若是自己因為疼痛鬆了手,馬上就會被這波山洪卷進峽底。

死。

很快就會死。

可是常年浸泡在水中的岩石難以攀抓,她的指甲蓋因為用力而被撬去,疼的呲牙咧嘴,掌心一滑,水倒灌進了口中,腦海在一瞬之間陷入絕望,“啪”,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緊緊地,如同拽到一線命脈。

翻湧在鼻腔的水汽好像擱淺的零落花香,不是夏夜山中的蔓草而是一種氤氳難解的桃色,雨水打在長睫令她睜不開眼,但陸以蘅能感覺的到這股力量並非絕望中的臆想而是轉瞬即逝的熟稔,她不知道心底裡突然泛濫起的是驚恐還是錯愕,神誌恍然一頓。

“彆鬆開。”頭頂的聲音好像沉雲中落下的輕羽,男人屏氣凝神似在故作著鎮定卻帶著無比懇切——彆鬆開,無論如何。

他的指尖狠狠掐進了陸以蘅冰冷的肌膚,五彩雀羽的衣衫與月白長袍浸在水中竟浮掠起一種交織纏*綿的色澤。

“這截流小壩要垮了,陸以蘅。”男人的聲音不響,沉著冷靜說著即將發生的事實,他就似沒有意識到現在陷入生死危機的是他們兩人。

隆隆的雷聲下紫光一般的閃電交叉著劈開蒼穹直衝山梁,竟在林中閃爍起花火漸滅,乍亮的光影打出了他臉龐上所有的驚懼交錯和無可奈何。

“喀”,男人試圖借力攀著的榕木發出了清響,湍流逐波帶動的是更大的推浪和衝刷,不受控的水的力量早已讓筋疲力竭的陸以蘅無法掙紮著爬上岸。

“放手……”她咬牙迸出字眼,想要喘口氣可隻有洶湧的山洪淹沒臉頰,鼻腔頓發酸刺痛,喉嚨口直往外泛著嘔吐感,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從這場洪流中掙脫了,而想要救她的人——隻會一起被牽連。

泥水浸沒發頂,窒息的感覺令人忍不住下意識的想要抓緊那救命稻草可意誌卻強迫著自己必須鬆開指尖。

她害怕大水。

害怕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的感覺。

她辨彆不了身體的冰冷,隻知道自己正戰栗顫抖。

“瘋話。”男人斥道,他言簡意賅的時候定然是氣惱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