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該寧枉勿縱(1 / 2)

貴女楹門 今朝如晤 4960 字 2個月前

程仲棋卻似看猴戲,哈哈大笑“老夫人,一個奴才而已。”這樣的小賤婢程府有幾十上百個,不順心了打打罵罵都不是事,若是惹惱了主子便是拖出去杖斃也無人問津,怎麼,魏國公府的人卻還想裝什麼情深義重不成,“本官還有的是時間和你們蘑菇,今日,咱們,總有一方兒,得交差不是。”

這哪裡是奉命搜查,根本——根本是逼證!

青天白日、正大光明。

陸以蘅攬住張憐的手指一緊,她目光收斂,唇角輕輕的抿了起來,身體微微靠向前連臂彎都擋在了老母親身前,手腕突地被陸婉瑜掐住,那女人朝她默默的搖了搖頭——

她知道,陸以蘅,忍無可忍。

可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如今大理寺的人正在盤查,而程仲棋身為都察院派來監督執行的人,對一個出言不遜的奴才可以打罵無人追究,然你身為罪門家屬絕不得反抗,否則這抗旨阻撓的罪名就夠吃一壺的,陸婉瑜抓著她的力道很緊很緊,生怕一撒手,這小妹一怒之下就跳起來將眼前一乾人等揍得個落花流水。

程仲棋更是得寸進尺挑眉“拖下去對誰都沒好處,陸仲嗣若不是個小侍郎也輪不到都察院來辦這案子,”無品無級者提交大理寺,他程仲棋如今也不會站在魏國公府裡,陸以蘅自然聽得明白——陸仲嗣晉升伴讀小侍郎一事陸家人還以為是飛黃騰達,可她知曉,一旦有了品級隻會更容易讓人抓他的把柄難以脫罪——程仲棋看明白了,整個魏國公府也就陸以蘅,不是個傻瓜,“良禽擇木而棲,否則到時候,你的下場不會比所謂‘神童’好,最後的那隻小鞋不知……找著了沒有。”

男人貓著腰兒迫不及待的欣賞陸以蘅的憎惡神色,這是一場示威、一場警告。

哢。

陸家姑娘沒有動,反而是張憐聞言臉色大變,僵著身子倒抽口氣,那雙看起來沒有焦距的空洞的眼睛死死瞪著程仲棋,形容枯槁的手“啪嗒”一下就抓住了男人的衣袖“你——你怎麼會知道——”她雙目圓睜,好似聽出了弦外之音。

程仲棋眼角一緊,神色動蕩,幾縷心虛閃躲眼底。

張憐的手越發的抓緊,不依不撓“你——你怎麼會知道仲何掉了一隻鞋,怎麼知道的!”他突然卯足了勁道大喝,震得周遭人都瞠目結舌,老太婆似從沒有過這麼大的毅力和勇氣,一捏拐杖,整個身體從地上彈跳起來,揪住程仲棋的衣襟就將他往後一壓,“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仲何少了一隻鞋,他從冰河裡被撈起來的時候,你不在場,魏國公府無人在場!”張憐眼中布滿血絲,她好像琢磨到了什麼,一個惡毒的答案呼之欲出——

她不敢置信,也不願相信。

陸仲何年幼貪玩,冬日跑出府院去河邊玩耍卻不慎跌入湖中溺斃,家丁們抱著屍體送回國公府中時,隻有張憐看到了他最後的樣子,肮臟的水草、蒼白的肌膚,還有因為掙紮而掉了的小鞋,每個人都可以想象的到這個孩子是如何在冰河中窒息著求生的反抗——

張憐泣不成聲幾欲暈厥,魏國公府的兒女們是在靈堂見到陸仲何遺體的,那個時候張憐為他換上了新衣新鞋,完完整整——

沒有人看到,陸仲何最狼狽落魄最無力反抗的可憐模樣。

“是你!”張憐抽噎著氣,指甲狠狠的掐進了程仲棋的手腕,她歇斯底裡的模樣就好像吃人的怪物恨不能一口就將眼前這個惡毒的凶手給生吞活剝,“你當時就在河邊——你看著他落河,你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在水裡沉浮掙紮而不相救!程仲棋——你——”

張憐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的牙齒克製不住的打顫,身體支撐不了精神上帶來的衝撞和打擊,整個人似是失去了理智般撲在程仲棋身上又抓又打。

男人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頓惱羞成怒,一把抓過老太婆的雙手將她往後一推“你瘋了!不過是個天資聰穎了幾分的孩子,還渲染的滿盛京皆知,隻有你把他當寶!聰明,哈,能詩詞歌賦有什麼用,會琴棋書畫又有什麼用,那個時候他幾歲?”程仲棋看著張憐難以呼吸、泣不成聲的樣子,一股惡毒的快意就湧上心頭,忍不住開口,“八歲,還沒來得及參加童試,真是可惜,也許是老天爺叫你們瞧清楚,陸家沒有神童,陸家翻不了身。”男人冷笑,對陸仲何棄如敝履、不屑一顧——

“老夫人,您想知道那隻鞋,去哪兒了嗎?”

他突然咧開嘴角,笑的放肆張狂,無比刺眼,將袖中之物拋去張憐懷中。

老夫人的指尖一觸,頓,睚眥欲裂。

那是一隻小巧的鞋履,白底繡花邊,看起來也不過是七八歲孩童的身上物。

“你——你——你這禽獸!”張憐從牙根深處迸出字眼,眼淚嘩啦嘩啦順著臉頰滑落,她捧著鞋履如同抱著失卻已久的真愛之物,狠狠的揉進懷中,“是你殺了仲何……是你推他下去的,是你——!”張憐急怒攻心,程仲棋從來見不得陸家人的半分好,所有的萌芽都被扼殺,陸仲何當時年幼隻知程仲棋雖然離開了陸家卻始終是自己的哥哥,哪裡懂得人心險惡,也許——也許,他在落下冰河的那瞬,水一點點浸沒鼻腔、眼瞼,他希冀著求生時口中喊的,不是父親母親,而是——哥哥。

哥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