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代佳人(1 / 2)

李尋歡覺得自己還沒成婚,已經體會到了帶孩子的滄桑。

平心而論,枕河和阿飛都是不用操心的孩子,阿飛自己在原野上打獵就能活,而枕河呢——她簡直重塑了一個梅二。

畢竟梅大上一次見到乾乾淨淨的弟弟大約還是母親幫他洗澡的年紀。

現在的梅二居然勤洗手勤洗澡,裡裡外外清清爽爽,連換洗衣服都備了幾套。

梅大第一次在弟弟摸他寶貝書畫的時候沒有跳起來,而隻是強忍著揪斷了一根胡子。

當他發現弟弟連喝酒都很節製了之後喜極而泣,然後千恩萬謝地送了一行人十裡地。還給兩個孩子包了厚厚的紅包。

阿飛想拒絕,枕河說這是給他趕車的工錢。

李尋歡嘴唇動了動,還是沒吭聲。

這一路上,他發現阿飛是個很實在、很淳樸、很專心的孩子。

專心的人很適合練武。

阿飛有一把劍,說是劍,其實隻是開了刃的薄鐵片,劍柄是兩片木塊用布綁起來的。這樣子的劍,這樣小的孩子,沒有人會把他當一回事。

可是阿飛八歲的時候就能殺掉一頭狼。

他現在才十歲,龍嘯雲已不是他的對手。

當然這主要是龍嘯雲太雜魚。

但是阿飛的身法,他的劍,他奇奇怪怪的內功,好像是在天地間學會的。

而且他不認識什麼字,也不懂武學的理論知識,甚至穴位都不認識,動手隻知道往要害捅。

這是事倍功半的打法,全靠天賦撐著。

好在阿飛學東西很快。

枕河很自然地把教學的任務分配給了李尋歡。理由很充分——你李尋歡文武全才,龍嘯雲僅限於識字,武功還不如阿飛,你不教誰教?

於是每天李尋歡喝酒的時間銳減一個時辰。

好在他很喜歡阿飛的性子。

阿飛一開始總覺得要報答些什麼,他淳樸地計算著他花了多少錢,他的命值多少錢。

枕河把這歸結為男孩青春期時期奇怪的自尊心。不過阿飛在她這裡屬於亮了牌的正麵角色,她覺得這實在不是什麼大事,即使沒有她,以他自帶掛的主角光環應該也能保佑他活到最後。

隻不過是幾天就好的病可能會讓他病上十天半個月而已。

李尋歡逐漸把阿飛當成忘年交,這個少年除了暫時不能陪他喝酒之外,樣樣合在他心坎上。

成了朋友之後,阿飛反倒不再糾結著如何報答的事了,因為李尋歡曾經說過,拚將一死酬知己!

這個狼一樣的少年,已認定他們是朋友。

龍嘯雲跟阿飛比試被擊敗後抑鬱了幾天,隨後認清現實,繼續當李尋歡的好大哥。

畢竟比他武功好的人實在太多,能當李尋歡大哥的卻隻有他一個。

枕河則決定趁著有空搞一下五毒童子。

她寫了很多信送給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一群人,大概意思是李尋歡練成了一種新武功,能百毒不侵專克五毒童子。

信尾署名:江湖百曉生。

龍嘯雲知道後快嚇尿了。

他想對著枕河拍桌子,想指著她鼻子罵有病,想跟五毒童子說這裡麵都是她搞的鬼沒我什麼事。

最終還是安靜如雞。

因為李尋歡也沒說什麼,甚至有點躍躍欲試為民除害的勁頭。

他們還有意放慢腳步,路過一座山川古跡總要去吹吹風,提個字!

大冬天的吹什麼風!寫李尋歡到此一遊很像話嗎?

十天的路走了二十天,眼看著離李園還有二百裡!

然而一路上無事發生。

李尋歡覺得枕河太直鉤釣魚,枕河覺得以五毒童子的作風來看顯然智商不高,算算消息傳出去然後他趕過來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畢竟據說五毒童子輕功不錯。

在某一天夜裡,幾人借宿在一戶獵戶人家。這裡冬天甚是寒冷,房屋中間砌了壁爐煙囪,可以一邊烤火,一邊在火上架鍋煮飯。

獵戶接了銀子,倒也大方,拿了半扇醃好的麅子肉出來。枕河隻要了一條腿,拿出自帶的米,又要了一根蘿卜,切碎了放到鍋裡煮鹹肉湯。

須臾,滿屋都是極誘人的肉香。獵戶家的孩子忍不住跑到屋簷下,眼巴巴看著。

枕河招呼獵戶家的孩子進來,說道,“快進來,外頭冷,一會兒好了給你盛一碗來吃。”

李尋歡也笑著起身取過貂裘,興致甚高地說道,“我去車上取酒,記著給我留些。”

他推門走了出去,從車後的箱子裡珍惜地取出來一瓶酒。

李尋歡喜歡喝竹葉青,遇到總要買上幾大壇。可最近枕河在給他開藥治胃病,說了幾次不許喝酒。

笑話,他李尋歡就是病死,死這,從這跳下去,也絕不少喝一口酒。

然後枕河問了他家裡的情況,李尋歡他爹、他哥都走得早,老李探花也就罷了好歹活到平均歲數,大李探花正值壯年,臨終前的症狀大概率就是嚴重胃病,可能他們家都有這個毛病。又問家裡林詩音也是身形單薄。

於是枕河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這個“哦”裡,李尋歡聽出了毛骨悚然的意思。

於是雙方各退一步,李尋歡每天飲酒限製在一瓶,而且要飯後才能喝,鐵麵無私又認真的阿飛負責監督,如果發現他喝過量,就找龍嘯雲切磋一頓。

李尋歡隻得乖如小雞。

畢竟打他事小,打他龍哥事大。

尤其是阿飛出手一向沒有輕重。

你不能指望一個打獵為生的孩子知道什麼叫點到為止。

小李探花想到此處,不由得歎息一聲。

他拔出酒塞子,嗅到竹葉青熟悉的清香,看到那碧色的光澤,他整個人都顯得放鬆了。

李尋歡喝了一口酒,照例感歎道,“人生得意……”卻神色一變,下半句話卻像卡在喉嚨裡,再說不出來了。

他的臉呈現出淡淡的灰色,縈繞著一種死氣,顯而易見是不知何時中了劇毒。

他感到渾身無力,幾乎要站不穩,隻能勉強靠在馬車旁邊,手緊緊按著車椽,手背仿佛起了青筋,高大的身軀都有些佝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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