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十天十夜(1 / 2)

枕河想了十天十夜,也想不明白長公主把唯一的繼承人送到她這裡的用意。

從能力上,她一個籍籍無名的年輕女子,所擁有的生意與豪商巨賈無法相比。

從情感上,她與長公主不過見過幾次麵,既沒有拜把子,也沒有回應什麼,隻是送過去了一個王憐花。

而且王憐花此人,雖然是她的師父,但確實心思深沉,工於心計,二人暫時達成合作,但未來尚不可知,長公主為什麼要把孩子托付給王憐花的徒弟呢?

然而多思多慮並不能解決問題,好在壽山郡主不是一個張揚跋扈難相處的人。

郡主清麗高貴,隻是身體不是很好,這種病弱與美貌承襲自她的父親,那個長公主早早病死的俊美駙馬,也是因為病弱帶來的常年咳嗽,壽山郡主很少出門,怕風雨帶來的寒氣侵襲,怕熱暑蒸騰出汗著涼,像是個玻璃做的人。長公主以心疼女兒身體為由,一直沒有給郡主定親,這在十四五歲的皇家少女身上是很罕見的。

幸好枕河如今醫術已經大有長進,隻是那條給林詩音種下的金蠶後代中並沒有延續這種獨特的變異,她不得不繼續等待這萬中無一的機會。但在湯藥及北冥真氣的疏導下,如今壽山郡主身體也大有起色,至少這幾天都沒見咳嗽,精神好了許多。

長公主知道枕河把壽山郡主帶回保定後,又悄悄往女兒身邊派了不少人,把杏林堂、女學堂中間半條街前後房屋院落全都買下,計劃打通了做郡主的臨時府邸,但隨行嬤嬤仍嫌寒酸,一邊收拾一邊哭,覺得她主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枕河不是很想給這些人麵子,正當她要發作的時候,壽山郡主仿佛未卜先知,把嬤嬤遣回了京城,隻留了四個貼身女官和十個侍衛,明令約束,十分低姿態。

待她身體好一些,便坐了一簾小轎,輕車簡從,到女學堂報到。

壽山郡主來的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少女帶著一點西施之態,行動舉止卻落落大方,她坐在前廳上飲茶,不一會兒,梅二先生和枕河師徒便來了,還未待枕河開口,梅二先生便指著郡主“咦咦咦咦咦咦……”,支支吾吾半天,沒憋出一個屁來。

壽山郡主微微點頭示意,溫和地說:“梅大夫,我小時候見過你的,我如今長大了,你卻沒怎麼變。”

梅二歎了一口氣,“你怎麼來這裡?”

壽山郡主說道:“多年不見,上門添擾,承收容之情,來日必當厚謝。”

梅二又歎了一口氣,問:“長…令堂有何吩咐?隻一項,什麼事衝我來,與我徒弟無關。”

說罷,他瘦瘦的身板一挺,往枕河麵前一站,擋住了徒弟。

枕河居然從這個一向不著調的師父身上居然看出了一點偉人的光輝。

枕河拍拍梅二的肩膀示意他放心,說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勞小姐隨我們到後堂去。”

梅二急道:“小河!這事你彆管,是我家的恩怨!與你無關。”

枕河淡淡說:“師父不必多言,且看人家怎麼說吧。”

壽山郡主輕聲說:“我並無多求,隻不過尋個避禍處,尋個治病處,尋個新活法罷了。”

枕河給郡主半邊臉上做了一個青色的胎記,沾了水可以直接貼上去,遮掩了花容月貌,又不至於讓她學複雜的易容術天天塗塗抹抹的,還貼心地給她做了一個麵紗,麵紗裡能透出胎記的顏色,讓人一眼而知,卻又不嚇人,以免被有心人看出。

然而任枕河怎麼問,梅二先生就是不說當年發生的事,隻說自己欠了人家的情。枕河問道:“你是不是當過禦醫。”

梅二苦笑一聲,說道,“當過。”

他對枕河說,“這是一樁宮廷舊事,你不必再問了,這是我欠長公主的,我自去還了就是。”

枕河沒有再問是什麼事,她隻是想明白了為什麼長公主會放心地把郡主托付給她。長公主一定很仔細地調查了杏林堂,也知道了她是梅二的徒弟,更知道她對師父一向很照顧,一定會承師父的情。而她去處不多,又是絕對不敢把壽山公主放在京城的,那大約會回她師父那裡去,隻需要梅二先生認出了郡主就行。

被人算計的感覺不是很好。

不過她沒有計較。

長公主這步確實走得挺妙的。金蟬脫殼常有,但誰會認為她把女兒托付給一個地位低微也沒見過幾次麵的藥店女東家呢?何況這個女東家還時常拋頭露麵,又讚助女學堂又到處串門。

當然了,主要是計較也沒有什麼用。枕河認為,人在絕對的權勢麵前,吃點不違背原則的小虧,未必是什麼壞事。

而且經過觀察發現,大約整個皇室的智商都長在了壽山郡主身上。

這是一個過於聰明的女孩,不僅過目不忘,一點就透,而且善解人意。她大約發現了枕河的一些想法,請長公主以看新活新花樣的名義,招募了許多能工巧匠,為枕河引薦。

枕河的想法有三個,一個是搞土法水泥,一個是搞水力磨坊,還有一個是搞簡易化肥。想法是好的,可她雖然高中時代尚且算是個理科做題家,大學卻學的是最火熱的管理,對工程機械和現代農業基本一無所知。但她相信人類智慧的潛能,技術流是永遠的王道,而且至少她知道,這條路是能走通的,區彆隻是比例、時間和細節的推敲,而不用在各類嘗試中浪費時間去走歧途。

對於這類設想,壽山郡主十分驚豔,但她並沒有把枕河拘起來去獨占這份功勞,而是饒有興趣地和她一起下工地、下田、去工廠,甚至為了方便,穿上老百姓常穿的短褐,套上枕河請當地巧手女工用蘆葦編成的“工地靴”,就著清水吃一種“全麥餅乾”,去聽老農民講地裡的莊稼收成、輪種。並已經成功蛻變到可以聞著漚肥的味道麵不改色,累了就蹲在路邊的草垛上休息一下。如果那個被她早早打發的嬤嬤見到了,大約會當場暴斃。

得益於李尋歡家裡就是大地主,老管家對這位撮合了自家少爺和表小姐、解決了鐵傳甲傷心往事的枕大夫十分感激,聽到枕河想嘗試新的耕作方式,二話不說劃出一頃實驗田給她,出息隨意,佃戶的錢李家照付。還問她夠不夠。

枕河望著這連片看不到邊的平原,謝過了老管家,想著現代她一百二十平米還有房貸的三房兩廳,長歎一口氣。

土豪的快樂總是這麼簡簡單單。

土豪李尋歡小心翼翼地扶著已經有些顯懷的林詩音下車,回到了他忠實的李園。

他回來得很低調,但耐不住龍嘯雲是個高調的人,恨不得放鞭炮告訴全城人他的好兄弟李尋歡回來了,又沒點逼數,隔三差五去找李尋歡喝酒。

李尋歡一見大哥就不懂得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