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種動人(2 / 2)

他秀麗而明毅的眼睛冷然,發出了刀光——眼刀!

蘇夢枕沒有退!

他閉上了眼。

眼刀灼熱,割傷了蘇夢枕瘦削的臉頰,留下深可見骨的傷痕。

但蘇夢枕的手掌也已斬開狄飛驚的喉!

手刀!

狄飛驚大大的眼睛還睜著,他極為好看,好看得讓人一眼就知道他是狄飛驚。

他就連死亡也這樣好看!

他甚至喃喃地、斷斷續續地念了兩句詩——

“欲散……白頭千萬……恨,隻消……紅袖……兩三聲……”

他的頭發,竟然在死前這一刻,變成了雪白。

雷純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她失去了狄飛驚。

而六分半堂不能沒有狄飛驚!

蘇夢枕睜開眼,他感到眼睛是這樣刺痛,鮮血順著他的眼底、他的臉頰緩緩地流了下來。

他的胸口又像個破碎的風箱,他已忍不住,想咳嗽。

楊無邪見狀,高喊:“驚濤一岸雲已滅,失手人間事又非。你還不出手?”

隻見一個渾身散發著怪味的老家夥從人群中跳了出來,一拳打向了吳驚濤!

“神/油爺爺”葉雲滅與“驚濤書生”本就是宿敵,是“笑看濤生雲滅,多指橫刀七發”中的兩大高手。葉雲滅與吳驚濤對決兩次,第一次他用失手掌慘敗,第二次他棄掌用拳,發現自己用拳才是一絕,二人打了一個平手,但也都各自重傷。吳驚濤受失手拳所傷後身體燥熱,不停出汗,以至於要隨時揩麵(並不是因為見到雷純緊張,儘管他是個純純正正的舔狗)。而葉雲滅更慘一點,他每天要服用一種來自天竺的神/油,也因此被稱作“神/油爺爺”。這使他渾身散發出一種鹹魚的味道,不得不使用大量的香料遮掩,但無論是香料還是藥油,都很貴。貴到葉雲滅付不起。

於是他隻好賣自己。

金風細雨樓的人找到他,答應為他治療傷痛並提供金錢,隻要他聽到兩句詩之後出手對付雷純身邊的驚濤書生(白愁飛還以為葉雲滅是來幫自己的)。

打吳驚濤,葉雲滅不要錢都願意乾,何況人家還給錢!

蘇夢枕聽到楊無邪喚出葉雲滅,自己則緩緩拾起了刀。

隨後感到幾根沒有溫度,如風一般縹緲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脈。

一陣溫暖的內力吐露,他那攪得翻天覆地、亂七八糟的內息像被一個收拾孩子雜物的母親給理得井井有條,一絲一絲去到該去的地方。

他聽到枕河說:“還好還好,穩得住,但是你今天不能再動武了。”

枕河又扒了扒他的眼皮,說道:“這個狄飛驚的武功實在太怪了,還好你反應得快,眼球沒事,血壓有點高,可以控製。”

蘇夢枕輕輕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

深藍的衣袖上是血,指骨分明的手掌上是血,眼裡是血,臉上還是血——

夜幕已降臨,金風細雨樓點起了燈,他如長夜,如冬日的風,如刀一般鋒利,如雪山一般高傲,如神祇一般不怒自威。

枕河覺得,媽呀,老板有點帥。

然後迅速恢複清醒,她心道:完犢子,不行不行,拒絕辦公室戀情,拒絕上下級搞事,拒絕和古代男人談戀愛。

所以她都說,自己還是適合傍一姐嘛!

她正腹誹,那邊葉、吳二人已雙雙受傷。雷純叫住了吳驚濤,幽怨地說:“蘇公子,你贏了。”

蘇夢枕道:“我贏了。”

雷純說:“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可以。”

“你會殺我嗎?”

“不會。”

“隻是因為答應了我爹不殺我?”

“是。”

“那你要通過我控製六分半堂?”

“不是。”

雷純驚訝地問:“為什麼?”

蘇夢枕說:“黑與白,是與非,本不能混淆。”

“你可以娶我。”雷純說,“我們之間本有婚約。成親之後,我……”

蘇夢枕打斷了她的話。

他淡淡地說:“你我之間本已是死仇,我不可能娶你,你也不可能嫁我。我隻要見到你,便會想起死在六分半堂手下的兄弟,你見到我,也隻會想起我殺了你爹,殺了你的大堂主。”

他說道:“我會一個一個拔掉六分半堂作惡的分堂,殺掉為惡多端的堂主,驅逐你們不乾淨的生意。你若想眼睜睜看著也隨你,想自裁也隨你。金風細雨樓不過是多了少了一張吃飯的嘴。”

雷純問他:“我隻想知道是誰背叛了我,是誰給的你解藥,是誰給的你刀!”

蘇夢枕漠然道:“沒有人背叛你。隻是我運氣好,在最落魄的時候,遇到了奇跡。”

枕河被老板一誇,有點飄。

楊無邪笑道:“恭喜公子。”

蘇夢枕說:“這話現在說,就合適了。”

說完,他再也不看雷純,又走進了轎子。

四個人飛快地抬起轎子,隻聽蘇夢枕低低的聲音說:“去黃樓罷。”

溫柔一掐王小石的手。

王小石低聲道:“姑奶奶,你又怎麼了?”

溫柔湊到他耳邊問:“大師兄和純姐鬨掰了嗎?”

“唔,是,也不是。”

“小石頭,你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王小石著急道:“你彆在我耳朵邊說話嘛。”

楊無邪把雷純交給了孫魚。

孫魚本就是他的人。

蘇公子又回到了他的金風細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