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人也慢慢的轉過頭來, 他麵無表情的臉上幾乎是沒有任何情緒的，顯得很木訥，甚至還有一點冰冷。
“你是怎麼發現的？”他用一種好奇的聲音道, 可是他臉上仍舊沒有太多的表情：“我以為我的偽裝做的足夠好。”
“因為你已經不把自己當做人來看了，所以你強行偽裝成人類的樣子, 就像猴子穿上了一件人的衣服，再怎麼偽裝也是不倫不類。”楚寄君誠懇的道：“你扒掉自己的皮，再換上一張新的，看起來說不定還能夠人模狗樣……哦不, 你的骨子裡，血肉裡，五臟六腑裡, 都散發著惡臭, 隔上幾百米我都能聞到的那種。”
他笑了一下，準確的說隻是做了一個勾動唇角的動作，然後慢慢的伸出手指，勾住臉頰右側邊緣的部位。
隨著哧啦一聲, 他完整的一張臉被撕了下來，楚寄君看到了那張臉皮底下的樣子，第一反應就是, 這是一張真正的人皮製作出來的。
在她那個時代, □□是很常見的東西，被用作易容, 有一些的確就是用人皮製造出來的, 用人皮製造的□□, 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當然是更逼真啊, 壞處嘛, 鞣製的再好，也無法像動物皮毛那樣長久的保存下來，相對而言是比較容易壞掉的。
楚寄君是很不喜歡人皮的，在自己的臉上再蒙上一張同類的皮，不會覺得無法呼吸嗎？
她這就是憑借著豐富的經驗確認了他的臉有問題，然後又經過聊天時候的試探，逐漸確定，他的身份不一般，然後嘗試性的詐了一下。
果然。
楚寄君眯著眼睛，緊緊的盯著眼前這個男人，他撕掉了臉上那張麵具以後，露出了底下那張讓楚寄君覺得有些眼熟的臉。
她隻見過這個人一次，卻深深的記得他的樣貌，畢竟剛進入這個副本的時候，他就坐在高台的正中央，用一種玩味的，惡毒的，又充滿好奇的眼神看著她。
所以楚寄君記了很久很久。
隻是當時他在高台上，她在人群裡，兩個人中間還隔著長長的，遠遠的距離，他們要遙望對方，才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的神情，和並不隱晦的眼神。
而如今，兩個人麵對著麵，中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兩個人各往前走上那麼一兩步，就過分的親密了。
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很奇怪，交纏著冰冷的殺機，似乎隨時都會有人動手，砍掉另外一個人的腦袋。
男人接到的任務就是殺死楚寄君，但他似乎沒有立刻動手的意思，反而一隻手插在兜裡，姿態逐漸變得隨意：“我經常會走進人群裡，混進玩家當中。”
“人是一種很有意思的生物，人的情緒很豐富，內心很複雜，但又脆弱的不堪一擊，尤其是在副本當中，他們自私殘忍的一麵好像更容易暴露出來，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們比boss還冷血，這的確是很有意思的。”
“然後你再殺了他們？”楚寄君冷淡的道。
“這本就是我的職責，就像對你們來說離開副本是最重要的事情，而阻止你們離開副本，對我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事情。”男人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本身並沒有準備在此時，在此刻，就這麼殺了你，因為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有時候你會讓我覺得你很善良，甚至有點聖母，有時候你又讓我覺得，你殺伐果斷，手上沾滿了鮮血和人命，根本不在乎是與非正與邪，然而這種評價本來就是極端的矛盾的，如果可以，我是願意留在你的身邊，再多觀察你一下的，可惜了。”
“所以，你可以為我解惑嗎？到底哪一麵的你是偽裝？你到底是一個偽善者，還是一個真正善良，被副本逼迫到不得不殺人自保……”
楚寄君抬手打斷了他：“你不做人多少年了？是不是時間太久了，腦子都發黴了？剛才還在喊著人性複雜，捉摸不透，現在又要用這樣單一的評價來給一個人下定論？”
“人類本來就是這麼矛盾的生物啊，極惡者也會在內心留一處最柔軟的地方給自己在乎的人，人不是黑白兩色就可以定義的東西，我對某些人溫柔，對某些人殘酷，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楚寄君無情的嘲笑了他：“你殘忍，無恥，可悲，但在你漫長又冗雜的記憶裡，就真的沒有一個具有色彩的人嗎？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你也太可悲了吧。”
他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被說服了，最後隻是道：“或許吧，無論如何一切都該結束了，我隻是可惜於不得不在此處就殺死你，我還有很多話想要跟你討論，我想我很多問題，應該能從你這裡得到答案。”
男人慢慢的伸出手，去解自己的衣服扣子。
“我的確不做人太久了，今天跟你的聊天讓我很開心，所以我會給你留一個全屍的，係統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以後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做同事，到時候我再來向你請教吧。”
楚寄君驚呆了，她作為一個古代人，哪裡見過這麼開放的，上來就脫衣服啊！
驚呆了的楚寄君飛快的想了一下，這個時候普通的女孩子應該是什麼反應，然後她清了清嗓子：“啊，流氓！”
男人：……
他還是堅持的脫掉了自己的外套，露出了自己的胸脯，當然更多的還是肌肉，彆看他臉長得白白淨淨的，身上居然還有蠻多肌肉的。
一隻手捂著臉的楚寄君，從指縫裡往外看，還看到了他的八塊腹肌，看起來很有彈性的亞子。
哇，還是古銅色，明明臉很白，這色差過分了吧？
而且顏色還有點亮，那個……那個是怎麼形容的來著？啞光和亮黑的區彆？
楚寄君同學第一次看到男孩子的果體，雖然隻有上半身，但仍舊驚呆了，副本boss都這麼不要臉的嗎？
還好楚寄君也不要臉，發現對方沒有脫褲子的意思，她就坦然的放下了手，光明正大的看了起來。
男孩子果然是需要一點肌肉的，就是臉上和身上的色差有點大，再小一點就好了。
楚寄君正義凜然：“你以為你脫了衣服我就會害怕了嗎？卑鄙，我是不會屈服的！”
男人：……
他是真的無法理解楚寄君的腦回路，在這種時候是絕對不能帶歪的，於是他保持了自己的嚴肅：“我隻是想告訴你，在進入副本之前，我就是練過的，如今又經曆了係統的加持，你是贏不了的。”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很有逼格的事情，就是能讓楚寄君搞的氣氛很奇怪，他一時之間連台詞都不知道該怎麼講了，表情都有一瞬間的呆滯，乾巴巴的講了兩句之後，話也不想說了，隻想趕緊開始打架得了。
他做boss的時間已經太久了，也不喜歡跟身邊其他的人交流，因為其他的boss他都有點看不太上，覺得他們都是失敗品，都很無聊。
隻是做了很久的boss以後，太過無聊的時候，偶爾會混進玩家當中，體驗一下玩家的生活，可就楚寄君之前跟他見麵的那個過程來看，他混在玩家當中的時候也是很少講話的。
這就造成了很重要的一點，他很不善言辭，很不會表達自己的想法。
而楚寄君恰恰相反。
她很會表達自己，往往能把彆人帶著走。
這樣兩個人碰撞在一起的時候，就會形成現在這種奇怪的場麵。
不過楚寄君也沒有多說話的意思，她瞬間掏刀出來：“還是速戰速決比較好，剩下還有幾天呢，我想好好度個假。”
隻要‘老大’活著一天，剩下的玩家就要躲躲藏藏，連生火做飯都不敢，然而隻要解決了‘老大’，在隻剩一個二五仔的情況下，做做戲就好了，他們老大都沒了，二五仔敢反水？
所以剩下的時間裡，他們就可以像野炊啊，度假啊，一樣的度過剩下的時間。
想想就美滋滋。
楚寄君一想到這裡，看他的眼神都凶殘了許多，畢竟眼前這個人啊，可是他們悠閒生活的最大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