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就像是戳到了眾人的痛楚,那名叫作小萊的男人臉色一陣發白,片刻的寧靜後,大部分起初的反對派開始轉移陣營附和道:“首領說的對,你說好好的人形伴侶不找,去找天性殘暴的獸形那是腦子進水了吧?”
“對啊,況且這次那個新人的情況特殊,他是在變成人形前就已經有了這個伴侶,現在要強行若把他的伴侶趕走……確實不太好呀……”
“鐵規雖然不可更改,但是酌情放寬還是可以的,比如說,他可以留下,但那個新人要隨時在他身邊控製好他,這也是為其他人的安全考慮……”
……
他們討論得熱火朝天,最後還是紅發女人叫停了他們。
她起身打量著籠子裡的賀言,對他略微忐忑的表情視而不見:“我接下來會問你幾個問題,你隻需要點頭或搖頭。”
賀言立馬乖巧地眨巴了下眼睛,表示知道了。
“你真的想留在這兒嗎?”
賀言想都沒想就點了三次頭。
女人自然不意外,她語速很快:“如果你選擇留在這裡,就要接受我們所有的安排,你願意接受嗎?”
聽到這句話,賀言稍微想了想,他不確定對方口中的那些安排到底包含哪些,於是迅速伸出兩隻小肉墊,一隻往外比了比,一隻比了比自己,然後將兩隻肉墊挨在一起,這才點了點頭。
他示意對方,隻要可以和斯戮待在一起,那就可以。
女人低笑了聲,她伸手一挑,直接將籠子打開了。
當賀言試探地小步往出走時,她便抬頭對石屋裡的眾人高聲道:“好了,將他送到那個新人那裡,從此以後,我會讓人監視他的行動軌跡,若傷害到其他人形,我會立馬將他殺死。”
賀言自然可以保證不傷害其他人,但聽到女人那句話時,還是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對於紅發女人突然下達的這個指令,眾人沒有任何意見。
女人一走,賀言就被賽爾捉雞似地逮起來,準備帶離了石屋。當他們從那個矮個子身旁經過時,對方冷聲道:“賽爾叔叔,你應該知道,隻要開創了這個先例,對所有人形都沒有任何好處。”
中年男人停下腳步:“小萊,在變成人之前,你一般都在想什麼呢?”
他這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讓對方失語片刻,最後攤手道:“當然是生存
了。但這和這件事沒什麼關係吧?”
賽爾突然輕笑一聲,不再說話,直接拎著嗷嗷喊疼的小獸快步走了。
雖然依舊被粗暴的對待,但是這一次賀言基本都沒怎麼反抗。
如果不是賽爾,他肯定是無法留下來的。
這個人在幫他。
哪怕很不舒服,他也頂多皺著鼻頭,乖乖地不動,任由對方抓著自己的兩個肉翅膀。
賽爾垂眼看著他忍耐的小表情,覺得很
有意思,用手指在他腦門彈了下:“孩子,第一次來到南方部落,也不好奇嗎?”
雖然被彈得很惱火,但賀言還是選擇原諒他。最後他鼓著嘴,很給他麵子地轉動著兩隻大眼睛四處張望。
這裡應該是他們的居住區域,因為隔不了多遠就會有一棟石屋,有的高有的矮,有的大有的小,有的裝飾很漂亮,有的則很簡陋。
附近還有幾個冒著水的小石泉,有人在拿著木桶接水……空曠的地方,會有漂亮的巨樹,幾個長著角的人圍在一起用頭去頂樹乾玩……
而遠方的儘頭,卻是用無數巨石搭建的高圍牆。
賀言的第一個感受是——像個大型的生態園。
賽爾拎著他走了很久,最後他們到了一個格外偏僻的石屋前。
那個石屋看起來很大,占地麵積多,但是看上去十分簡陋陳舊,像是荒廢了許久。
進去之後,他才發現裡麵才是最窮酸的,因為除了一塊巨大的石床,就什麼都沒有了。
那塊石床上,躺著一個昏睡的男人。
賀言呆滯地看向那裡。
賽爾將眼神明顯變了的小獸放在地上,看著他飛一樣地衝到床邊又急忙刹住,然後爬上石床……最後有些無措地盯著男人看。
男人已經穿上了衣服,原本可怖的傷口都被上了藥,嚴重的地方纏了繃帶,看上去身上的所有傷口都被處理好了。
他的眉心和這裡所有人一樣,也有一個角,不過很小很短,讓賀言想摸一摸,但他忍住了。
他看著對方蹙著的的眉頭與緊閉著眼睛,慢慢將其與腦海裡怪物那雙狹長的眸子重合到了一起。
這是他第一次看清斯戮人形的模樣。
卻並不覺得陌生。
短時間發生的一切,讓他也摸索出了許多事,比如斯戮的身世。
他是一種名叫猙析獸的雄獸,應該才成年不久,在成年後他們是有幾率化作人形的,人形會擺脫原始獸性,然後創造出新的文明。
因此,人形厭惡或懼怕獸形天生的野蠻弑殺。
所以哪怕他們屬於同一個物種,隻要是獸形,就會被人形的敵視或防備,若闖入他們的領地,甚至會被殺死。
賀言自然想象得出來,當初斯戮為了救他闖入南方部落時,人形究竟會怎麼想方設法地攻擊他……
其實穿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以來,賀言的心裡一直有個隱藏的黑暗角落。
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原始世界,連人都做不了,就算做野獸也總是被打被殺的那種弱雞,除了害怕迷茫,他也有過一了百了的心思的。
隻是每次在最關鍵的時候,他就努力把那個黑暗的地方緊緊關上,然後努力忽視掉,就像曾經失去雙眼時洗腦自己的方法:好好活下去,或許哪天就有奇跡出現了。
前世,他不僅沒等
來奇跡,還等來了一刀子。
如今,他依舊沒能等來奇跡,反而還變醜了……
但是,他在自己那個黑暗的角落看到一個小小的亮光。
他知道那是什麼。
在這個完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他找到一種歸屬感。
他不再是一個孤獨的外來者。
因為斯戮,他與這裡建立了微妙的羈絆,於是,這個世界認可了他,他……他也願意徹底地接受這個世界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