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聲由劍山外傳入劍山,隻是微不可聞,聽見的人不會有多少。
山道上此時有兩個人正在緩行,其中一人聽見了蟬鳴,於是便停下了腳步。
在他身後那人哪怕沒有聽見,也隻能停下來。
“他沒有師父,隻有個爹。”
一身白袍的朝風塵已經從太平城離開,帶著枯槁老人來到了劍山,隻是現在站在山道上,並未去那座劍仙大殿。
枯槁老人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朝風塵知道的事情絕對會很多,但是為何劍山辛秘你都知道?
朝風塵說道:“劍山當初出了事情,許寂因此喪失了成為滄海的可能,事情雖說是道門策劃,但最後落到實處的,還是盛涼和秋風滿兩人。要不是他們,許寂不可能重傷,也不可能逼著出那一劍,沒有出那一劍,許寂便有可能成為滄海,雖然也是極難,但總歸是有可能,可那一劍出了之後,便再無可能了。為何要出那一劍,自然便還是因為那兩個人。”
“許寂這一輩子做的事情,我都極為佩服,唯獨這件事,他沒有做好。”
說著這些話,枯槁老人很清楚的知道朝風塵這個時候是在以朝青秋的身份回憶當初。
他或許沒有親自經曆過,但是朝青秋是什麼樣的身份,劍山老祖宗許寂把這件事當作劍山的醜事,自然不會去泄露,但是朝青秋是誰,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他看著枯槁老人,說道:“這個故事有點長。”
枯槁老人說道:“不論是誰都有些好奇心,我也不例外。”
朝風塵笑了笑。
……
……
老祖宗許寂是劍山不多見的天才,當年被認為是有可能成為滄海的劍士,就連朝青秋最開始都被說成不如許寂,這位劍山老祖宗在他的師父離開劍山之後,他便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劍山掌教,成為劍山掌教之後,陸陸續續他收了六個弟子。
盛涼、洗初南、秋風滿、柳依白、陳嵊、謝陸。
這六個人,不管怎麼來看,都算是一等一的天才,要是沒有出什麼問題,隻怕到了現如今,都已經儘數春秋,可再過些年,便都成了登樓。
可一場變故,洗初南和柳依白以及謝陸死去了。
罪魁禍首便是盛涼和秋風滿。
他們兩人為了什麼,恐怕現在隻有還活著的秋風滿才知道。
盛涼是劍山大弟子,他當年的天賦也是極高的,而且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劍山掌教,即便是劍山凋零,他也擁有比其他劍士好得多的東西,可為何要做出這些事情?
這很讓人不解。
但有一件事有人知道,那便是盛涼是個癡情人,他有一個妻子,且和那女子相敬如賓,若說盛涼是個惡人,但是說起他對他妻子,卻也說不上半點惡字。
他是個十足的好丈夫。
也就是他叛出劍山的那一年。
他的幼子出生了。
劍山的規矩一直都是這般,即便他是出生在山上,也要走過一次劍山山道才能成為正式的劍山弟子,但在這之前,身為他的父親的盛涼,自然可以傳授劍道,讓他再去走劍山山道的時候,便要輕鬆得多。
而且有盛涼親子的這一層關係,以後那個孩子一定會得到幾個師叔伯的喜愛。
可誰知道,盛涼幼子還不滿一歲,他便叛逃出劍山。
“其實當年盛涼也想帶走那個孩子的。”
朝風塵看著枯槁老人說道:“隻是許寂不讓,他雖然不忍心殺盛涼,但也不願意那個孩子被盛涼教導。”
枯槁老人說道:“這是自然。”
“所以之後盛涼走了,那個孩子卻是留了下來?”
這是枯槁老人的疑問,其實猜得八九不離十。
朝風塵說道:“說起來名師,除去朝青秋之外,當時誰及得上許寂?”
枯槁老人說道:“有劍山老祖宗親自教導,那個孩子應當有不錯的前景。”
“前景是不錯,但總歸不能讓他知道他爹叫盛涼。”
朝風塵說道:“所以他不能姓盛,隻能姓吳。”
說完這句話,朝風塵便看向了遠處,眼裡有些莫名的情緒正在生出來。
枯槁老人擔憂道:“這樣一說,吳
山河要做劍山掌教,便很難了。”
朝風塵譏諷道:“這種事情既然是辛秘,為何會有旁人知曉,這個白翁,來曆隻怕沒有那麼簡單。”
枯槁老人問道:“怎麼說?”
朝風塵搖搖頭,笑道:“先看看這局棋要怎麼下,然後再說彆的好了。”
……
……
朝風塵在講這個故事的時候,那個麵容普通的中年男人也在講這個故事。
說到結尾,那個麵容普通的中年男人看著陳嵊,說道:“陳前輩,我沒有說錯什麼吧?”
陳嵊參與過白魚鎮的那場大戰,威望在劍士中算是比較高的,再加上他又是劍山弟子,最開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過陳嵊做劍山掌教的事情,可是這位威望足夠,即便是境界差點,也沒有什麼關係。
隻是他沒有興趣,所以才作罷了。
可現在有人在問他,他總不能避而不談。
李扶搖看了一眼吳山河,後者臉色不變,隻是眼神裡多了些複雜的情緒。
陳嵊沉默了許久,然後說道:“我以為我們這些練劍的家夥,沒有那麼俗氣,可還是有這麼俗,身世真的有這麼重要?”
隨著陳嵊說出這句話,所有人都知道之前那個故事是真的了。
在這一瞬間,無數人有無數的情緒,但憤怒都還是占了大多數。
他們不是劍山弟子,可是現在人人都極為憤慨,想來很是讓人意外。
恐怕這就是把自己代入了故事裡吧。
那講得那個故事,盛涼是最壞的那個人,吳山河作為他的兒子,自然也說不上好。
僅僅一瞬間,便有無數劍士離開了吳山河身後,去到了白翁身後。
留下來的人神色也很是猶豫。
這樣的橋段本來出現在世間無數次都算是正常,出現在劍山上,僅僅一次,便已經讓人不能接受。
許吏和周青不是俗人,因此對這個故事無動於衷。
周青更是看了一眼遠處的媳婦兒之後,便有些不講道理的說道:“我是不會讓這個老頭兒做掌教的。”
一個登樓境劍士這樣表態,總歸會有人在意。
許吏張口說道:“身世真的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
許吏這樣說,也和表態沒有區彆了。
兩位登樓境到這個時候都要支持吳山河。
這讓很多人感到意外。
李扶搖就站在原地,靜靜聽著那個故事講完,然後沉默了很久。
他有些疲倦。
師父從來沒有講過這個故事,他也沒有想過有這個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