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某人再度睜眼的時候,眼前的場景早已經不是那幾座高峰,也沒有白袍男人和紅衣女子,有的隻是麵前這條通向山頂的黑石小道。
若不是身上的疼痛感依然存在,李扶搖甚至不敢確定這之前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夢。
爬起身之後,李扶搖拿起身側的小雪,將其繼續懷抱在胸前,然後對著某處鄭重的行過一禮,才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從種種消息都可以確定,現如今這座劍山的登山者隻有他一個,因此李扶搖壓根沒想過能在山道上碰見另外一個登山的人,可走出幾步之後,卻真的在山道旁看見了一個正在津津有味吃著一隻雞腿的少年。
好死不死,那少年腰間還懸著劍。
見識了之後的莫名一劍,李扶搖此時此刻的心裡已經不像之前上山那般輕鬆,對著這個吃著雞腿的少年,他下意識的握住了小雪的劍柄。
那吃著雞腿的少年原本正靠著一顆筆直的大樹,可等看見李扶搖之後,瞪大眼睛,一副好像是見了鬼的神情,“登山來的?”
麵對這少年的疑問,李扶搖點了點頭。
後者抓著自己的頭發不可置信的說道:“你殺了那隻綠水湖裡的綠王八,然後登上了門塵山,最重要的是你居然還走到了山頂,朝青秋那縷劍氣都沒把你攔下?”
李扶搖聽著這少年的言語,想著他說的這些話然後很快便確定他並不是一位登山者,反倒是看樣子,就是這山上的人,甚至從這少年表現出來的樣子,他應當不是這登山的考驗之一。於是李扶搖三言兩語簡述了一番自己為什麼能夠登上門塵山這件事,當然,重點還是那位朝劍仙的一縷劍氣。
少年聽完之後,捂住腦袋,忍不住一陣狂喜,最後竟然在山道上打滾,笑聲整整持續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
李扶搖麵色古怪。
最後那少年站起身來,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笑著說道:“我在十年前就想下山去了,可有這位劍仙的劍氣在門塵山上,不說我,就連山上的師叔伯們,下山都難,這縷劍氣實在是古怪,登山的走到門塵山山頂他便消散,可要是有人下山,便要看他心情,開心便讓過去,不開心,便攔著你,我這十年嘗試了百餘次,挨了不知道多少劍,都沒能從這劍山上走到綠水湖畔,多虧了你,等我收拾收拾便下山去,山河壯麗,我吳山河怎麼能不去看看?”
名字普通的少年揚了揚手,將那隻雞腿隨手扔下山崖,然後擦了擦油膩的手,努力做出一副驕傲的樣子,然後他故作老氣橫秋的拍了拍李扶搖的肩膀,笑著安慰道:“等你登上劍山之後,你就知曉為何誰都不願意在山上待著了。”
李扶搖沉默應對。
興許是許久沒有見過山上有同齡人出現了,也或許是因為吳山河終於有了下山的機會,因此這個少年顯得很高興。
李扶搖站在山道上站了很久,聽這個少年吐沫橫飛的說了不少山上的事情,最後總算是問道:“此處離山頂還有多遠?”
本來意味著很問題並不算多難,可在李扶搖問出之後,吳山河身子便僵在了此處,神情顯得有些尷尬。
他笑了笑,準備說些什麼,可馬上又發現不管自己說些什麼,實際上也都不能解答這個疑問,於是便很鬱悶的說道:“我又沒登過山,我怎麼知道。”
“你沒登過山?”顯然這件事讓李扶搖都很驚訝。
吳山河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李扶搖,“小子,當你的爹娘都在山上的時候,你就和我一樣,也不用這麼努力去想著上山這件事。”
這個世間的確有許多事顯得那麼的不公允,特彆是當你拚死拚活的想要登上這座山的時候卻發現居然某人從出生開始便待在這座山上,於是李扶搖登山走到這裡,第一次有些生氣。
因為他想到了之前在洛陽城的遭遇,想到了他花了這麼多時間從白魚鎮走到這裡的經曆,最後所有東西都化成一種情緒。
生氣。
隻不過吳山河很快便安慰道:“至少你上山之前讓謝師叔都對你刮目相看了,不然你哪裡能抱著這柄小雪上山?”
李扶搖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長劍,默然無語。
吳山河扯了扯嘴角,沒好氣的說道:“知足吧,謝師叔那脾氣,雖然沒上過山,可誰沒被她削過,能讓你拿著小雪上山,不知道是有多給你麵子。”
聽著這少年說的這番話,李扶搖竟然無言以對。
最後,吳山河笑眯眯的看著李扶搖,“趕快登山去吧,等你真的走上劍山了,就是我的小師弟了,到時候你就可以看見真正的劍山,也就有機會去見識下那些老家夥的風采了。”
李扶搖不說話,轉身繼續登山。
吳山河在下方不遠處大聲喊道:“嘿,小子,你叫啥名字?”
李扶搖沒有轉頭,但聲音遠遠傳來,“李扶搖。”
吳山河走過幾步,自顧自念叨,“吳山河,李扶搖,嘿,咱們的名字不相上下啊。隻不過你才第二境,比我差,所有還是我更勝一籌啊,之後我就是你師兄,你豈不是再差我一點,嘿,不用說,李扶搖,你以後就差我好些了!”
念叨完這些東西,這個少年就想著要下山去看看,可才走過幾步,有一道威嚴的聲音便從山頂傳下,“吳山河,私闖登山路,你給老夫滾到劍塚去!”
吳山河頓時便麵露苦色,他低聲抗議道:“老祖宗,不帶這樣的吧?”
“你是想在去劍塚之前,讓老夫先賞你一劍?”那道聲音平淡至極。
吳山河立馬來了精神,咧咧嘴,笑道:“老祖宗,哪能麻煩您老人家出劍呢,我這就去。這就去還不行麼。”
——
就在李扶搖登山之後的第三個時辰,謝陸總算是從那條巷道旁回到了破廟前,見是柳依白守在門前,她便懶得多費口舌,跳到那塊大青石上自顧自坐下,然後想著摸摸腰間的小雪,可手才伸過去便已經落了空,於是謝陸意興闌珊。
柳依白靠過去,小聲說道:“洗師兄在廟裡替你遮擋山上老怪物的探查呢,不然你以為你這借劍一事不會被發現?”
謝陸微蹙著眉頭,但很快便舒展開,她緩緩說道:“他欠我的。”
柳依白見自家師妹的興致不低,便多說了幾句,“其實師妹,要是我能下山去,肯定把陳嵊給你逮回來。”
謝陸神色平淡,輕聲道:“他願意在外麵遊曆誰攔得住,隻不過他若不去妖土斬殺一尊大妖,就算回來了,我也要和他比一次劍。”
柳依白咧咧嘴,自己這個二師兄,惹上了謝陸,這輩子怕是不得安寧嘞!
這要去妖土斬殺一尊大妖,怎麼也得登樓境才敢嘗試,真說要有把握,至少也得劍仙才行啊。
如果柳依白沒有記錯的話,現如今自己的那位二師兄,還不足百歲,不足百歲的劍仙,全天下沒誰能找出來的。
柳依白第一次覺得有些可憐自己的那位二師兄,當然,順帶著連才上山的那少年一起可憐上了。
這對師徒可是遇上了謝陸啊。
這座劍山上最難惹的劍士哪裡是什麼老祖宗,就是自己這個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