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香、程立……你們快過來。”紅菱把附近的宮女太監全都叫了過來,幾個人圍著那幅畫看了好一陣兒,又是興奮又是害羞,全都紅了臉。
薑泠畫得正是剛才的場景,一群宮女太監在庭院裡怒目推搡,半擼著長袖用力,其中一個小太監更是直接把手呼到了連珠的頭上,揪著她的頭發往外拉。
“殿下您,您怎能為我們浪費筆墨……”小太監程立腦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臉上更是羞得通紅。
薑泠笑得眉眼彎彎,抿著唇說道:“何來浪費,難道我畫得不好嗎?”
“好!當然好!殿下的畫是最好的!”程立連忙說道。
袖香笑著道:“是啊,你看,瞧著跟真人一樣,那股子鮮活勁兒,像是要從畫裡跑出來打一架似的。”
眾人很快便鬨作一團,遠處的穆衍怔了怔,而後若無其事的繼續撐著木杖練習。
他不知道他的腿還能不能恢複,但即便是無法痊愈,他也絕不甘願做一個廢人。
他想留下來,留下來證明給她看,就像她說的那樣,他不是廢物,他會變得很厲害。
他要保護她。
“穆衍,”薑泠朝他招招手,眼底一片笑意,“你過來看看呀。”
穆衍怔住,胸腔頓時被一股暖流占據,不斷的翻湧著,像是突然間觸碰到了從不屬於他的世界。
他小心翼翼的確認了一眼,數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感受叫他腳下加快了幾分,險些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
不能在她麵前摔倒。
他用力撐起,小腿傳來刺痛,但他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
“你看,”薑泠指著畫上的人,眉眼彎彎,滿臉期待的看著他,“像嗎?”
畫中一個撐著木杖的少年站在台階上,麵無表情的旁觀著,好像與這裡麵的喧鬨不入。
那就是他嗎?她眼中的他。
原來在她眼中,他是這樣的,沒有殘缺和狼狽。
穆衍麵無表情的臉龐柔和許多,伸出手想要觸碰摩挲,卻又怕自己毀了這副畫,隻能停在半空。
忽然他的目光一怔,僵硬的轉頭去看她,聲音低沉喑啞:“你呢?”
“沒有我啊,哪有人自己畫自己……”薑泠一頓,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帶著控訴道:“你總算是開口說話了。”
這些日子穆衍一直養傷,薑泠吩咐小太監程立時常照顧著,留意關注他的生活,沒想到他愣是一句話都沒說過,更是很少主動向程立尋求幫助。
日子久了,紅菱她們也都開始懷疑穆衍是個啞巴,本就不會說話,知曉一切的薑泠自然沒辦法多說,隻能由著他去。
穆衍會不會說話不重要,說不說話也沒什麼關係,活著嘛,自在些更要緊。他不願意說,她也不會強逼,薑泠剛打定了這主意,接著就聽到他終於開口說話。
“我……卑……卑職……”穆衍動了動嘴巴,明明有很多話想要說出口,可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字節堵在嘴巴裡,讓他忍不住焦灼起來,“不,不是……”
他的眉眼細長清俊,麵無表情的時候帶著冷意,可當眉頭擰在一起,就完全換了一副模樣,青澀中帶著些許威嚴和急切,像是常常被大皇兄氣得揪胡子的老太傅。
薑泠彎彎唇,眼裡亮晶晶的,說道:“我知道你不是啞巴,你不要著急,慢慢來。”
穆衍緊張的望著她,眼中帶著遲疑和忐忑,薑泠再次朝他笑笑:“我在書上看到過,長時間未說話,再開口的時候就會很艱難,你以後多跟我說說話就好了。”
不過她突然想起穆衍在前世就不怎麼愛說話,有什麼事總是憋在心裡,搞得自己整日心事重重,看來這輩子她還要想辦法叫他改了這毛病才是。
薑泠若有所思的抬起頭,見他還是愣愣的,便重複道:“你以後要多跟我說說話,聽到了嗎?”
漸漸陷落的陽光泛著晶瑩的黃,灑在她白皙剔透的小臉上,盈滿了她甜甜的笑。
“是,”穆衍慢吞吞,一字一句的說道,“卑職,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