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皇叔。”薑堰輕笑著垂眸,神色如常。
薑泠隻能應下,等薑熙的背影消失不見,她才揪住薑堰的衣角,小聲道:“二哥,昨日我沒有不想見你。”
“嗯?”薑堰一頓,若有所思的望了穆衍一眼,視線停在他的銀色麵具上,既有幾分慶幸,又有幾分複雜。
他實力很強,是他看走了眼。
薑泠決定對他如實坦白,陳高恪並不是什麼好人,她希望二哥離他遠著些,如果二哥執意與他相交,她也不得不小心提防著。
“我不喜歡陳高恪,二哥能不能不要跟他太親近?”薑泠直直的望進他的眼睛裡,希望得到如願的答複。
薑堰沒想到她說得這樣直白,愣了愣,問道:“阿泠為什麼不喜歡他?”
“就是不喜歡,沒有理由,”薑泠有些委屈,“二哥是覺得阿泠無理取鬨嗎?”
“沒有,你不喜歡,二哥就離他遠一些。”薑堰想到在酒樓中發生的事,眼瞼不由得垂了下來。
瘋子!真是一個瘋子!
得了薑照的應允,薑泠決定在王府住一晚,明日跟著二皇兄一起好好逛逛京城。
她還沒機會痛痛快快的玩一回。
用過晚膳,薑泠被帶進了備好的廂房,這裡的各種擺設一應俱全,比她的昭陽宮絲毫不差。
薑泠今日奔波許久,身子也相當乏了,然而當她躺在榻上,卻是怎麼都無法入睡。
外頭燃了兩盞燈,房間裡很亮,她閉上眼,白天發生的一切都會慢慢在腦海中浮現。
幕後主使究竟是誰?她不覺得自己會對誰有威脅。
薑泠翻來覆去的想不明白,一時也睡不著,索性翻身坐了起來。
“穆衍。”她朝著窗子喊了一聲。
穆衍即刻便應了:“公主,卑職在。”
她似乎晚上總睡不□□穩,所以縱然是玄鳴想要換值,也被他拒了。公主待他恩重,他總要想辦法幫幫她才是,即便他幫不到她,守著也總能安心些。
“我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吧。”薑泠一向甜軟的聲音帶了些散漫。
她一向自持,縱然是睡不著也會睜眼到天亮,很少這樣擾人清夢,但或許是因為他是穆衍,她才稍稍放縱了些。
穆衍毫不猶豫的應下:“是。”
然後是寂靜的沉默。薑泠聽到外麵的北風刮過,在窗子前打了個轉兒,聲響在黑夜中格外刺耳。
薑泠想起了某種可能,眉眼彎彎,忍著笑意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穆衍一瞬間繃緊了身體,腦海中陣陣空白,公主這樣問是生氣了嗎?
他該說些什麼,是天上月還是林間風,亦或是程立每天不洗腳的壞毛病……穆衍一臉茫然,暗衛營隻教他們武功和技巧,從未教過他們要怎麼陪主子說話。
他翻遍了所有的記憶,都沒有發現一絲可遵循的準則,更何況她是公主,暗衛營那些肮臟的事情總不能與她言說。
“穆衍,你是沒聽到本宮的話嗎?”薑泠佯裝冷冰冰的板起了小臉。
“殿下……”穆衍緊張的咽了咽口水,低啞的聲音響起又停下,最後憋紅了臉,硬著頭皮道:“卑職,卑職不知道說什麼……請公主恕罪。”
他有些沮喪,甚至還有些窘迫和難過。
在她需要他的時候,他卻無能為力,連這樣小小的要求都無法滿足。
薑泠“撲哧”一聲笑了,重新躺回榻上,想了想道:“你念過書嗎?”
聽到房間中的笑聲,穆衍懸著的心慢慢落下,連忙應道:“學過一些。”
暗衛營有安排統一的授課,隻是最簡單的識字寫字,半旬一次,卻並不怎麼受重視。
穆衍微微垂眸,眼底劃過一抹黯然,他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征戰沙場,私下學了很多兵法,如今卻也都用不著了。他一點點摩挲著即將康複的雙腿,似有若無的酥麻讓他心底稍安。
他會好好活下去,誰都不能阻止。
“學過啊,那你隨便念一段好了。”薑泠也不挑,隻是有些日子沒聽到郎朗的誦讀聲,的確有幾分懷念。
穆衍想了想,一板一眼的念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
他的聲音低啞,帶著些少年的青澀以及少有的穩重,薑泠正聽得入神,他卻突然停住了。
外麵的風聲更大了些,隱約還能聽到幾聲悶哼,薑泠一怔,捏緊了身上的錦被,低聲問道:“穆衍?”
“……可與之死、”他頓了頓,像是突然間全都想起來了似的,“可與之生,而不危……”
窗外的風停了,房間中暖意融融,伴隨著晦澀的孫子兵法,薑泠緩緩放鬆下來。
臨睡前,她打定主意,明日要教他念點彆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