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熙從大街上收回視線,輕聲道:“對方是什麼來路,還沒查清楚嗎?”
“他從未現身,唯一的線索……”黑衣人喉嚨裡像是被人堵上了一樣,壓抑的不敢說出口,“是,是一地羽毛。”
“哢嚓”一聲脆響,薑熙手裡的扳指已碎成了兩半,他的眉眼間依舊是一片平靜,淡淡道:“繼續查。”
“是。”黑衣人顫抖著應下,剛要退下便聽到薑熙說道,“既然不確定他是否能收到,你就親自走一趟吧,務必要將此事告知。”
黑衣人身子一僵,與那些被吃掉或者被殺掉的信鴿一樣,派出去的信使也從未回來過,王爺這是擺明了要他去送死。
“怎麼,不敢去?”薑熙淡淡的轉過身,外麵的聒噪聲讓他覺得有些煩悶,眉頭不自覺的蹙了起來,“這點膽子都沒有。”
“屬下這就去。”黑衣人立刻應了下來。
薑熙輕笑兩聲,漫不經心道:“回來吧,本王倒是想親自看看,到底是何方高人,偏要與我作對。”
能乾出這種事的絕不會是他的兄長薑照。
來往的信箋多為密文,尋常人很難看懂,即便截下了也不會有什麼用處,除非隻是為了擾亂視線,亦或是……阻撓他對某些事的插手。
近幾年發生的大事不少,與他有關的卻隻有一件——西北抗戰。
西北的捷報頻頻傳來,大多為天樞衛立下的功績,軍營和將軍府宛若烏龜一般,勝仗沒有,敗績不少,傳出去惹人笑話。
這樣不正是薑照正想看到的嗎?
薑熙又有些想不清楚了,這件事的背後到底跟薑照有沒有關係,亦或是有一股陌生的勢力貿然插手其中……無論如何,他不得不防。
“阿泠,你慢些跑,當心摔著。”薑堰帶著幾分無奈的聲音從走廊裡傳出,薑熙忽而笑了笑,說道,“阿堰也不小了,改日請他來府裡做客。”
“是,王爺。”
外頭的腳步聲有些雜亂,隱約能夠聽到帶著幾分輕佻的聲音說道:“阿堰說得對,阿泠你慢些跑,若是摔倒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薑堰冷哼一聲,威脅道:“慕容安楠,我警告你,再敢對阿泠出言不遜,我大周立刻把你趕回去!”
削瘦白皙的男子笑了笑,合起折扇捂在胸前,歎道:“阿堰,你好狠的心呐……”
“好啦,二哥,慕容,你們快過來吧,這裡能看到呢。”薑泠彎彎唇,打斷了他們的鬥嘴,站在朝外的回廊裡往外瞧著,不自覺的探出了半個身子。
聽說西北傳來大捷,漠西王被天樞衛所擒,今日便已到京了。
父皇說漠北王過些日子便會求和,到時候西北也算太平了,還有將軍府已越發謹慎收斂,暫時還不能懲處……但這些都跟薑泠沒關係。
她更在意的是,天樞衛回京,穆衍也終於要回來了。
大街兩側站滿了百姓,中間空出了一條道,薑泠遠遠的看到街尾有一條長龍在緩緩靠近,路兩旁的百姓傳出陣陣歡呼。
“阿泠,你往後站些,當心跌下去。”薑堰把她探出去的身子拉了回來,慕容安楠笑眯眯道:“怕什麼,跌下去有我接著呢,摔不著小阿泠。”
“你!”薑堰氣得瞪眼,皇室最講究禮節,可這家夥是個不著調的例外,簡直厚顏無恥!令人嗤笑!
薑泠彎彎唇,笑道:“二哥放心,沒事的,你看大軍都回來了。”
一般來說走在最前方的應該是西北大軍的守將,可她打眼一瞧,卻發現了些許不同。
最前頭的兩匹馬上竟有人戴著銀麵,還有一個戴著鐵麵,分明是天樞衛的標配。
也隻有出自暗衛營的人,才會將鐵麵視如衣衫武器,絕不會棄下。
薑泠盯緊了熠熠反光的鐵麵,眼中亮晶晶的,唇畔不自覺的帶了笑意,她無比慶幸當初選了兩張銀麵送他,才能讓她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來。
戴著銀麵的一定是穆衍!
隊伍漸漸靠近,耳畔傳來一陣接一陣的歡呼,穆衍不自覺的揪緊了心神……公主會來嗎?
他的目光飛快的掠過人群,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劃過,卻始終沒有發現熟悉的模樣。
她會來嗎?
穆衍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看向兩側,焦灼而忐忑的心情一點點變得失落。
他隻是想讓她看看,那個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所有的一切,他隻想與她分享。
隱約間他好像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穆衍抬起頭,下意識的往上方看去,那張朝思暮想的嬌豔麵容正站在回廊上,興奮的朝他揮手。
她的笑還是那樣好看。
穆衍攥緊了韁繩,一瞬間竟有些哽咽,她真的來了。
好像他這三年的出生入死,三年的屍山血海,全部都有了交代。
他不是在做無用功,也不是在做一場毫無憑吊的春秋大夢。
穆衍深吸一口氣,踩著馬背運著輕功,登上了回廊,望著她眼底燦若星辰的笑意,他單膝下跪,低首道:“公主,我回來了。”
“我知道呀,”薑泠笑得眉眼彎彎,“所以我來接你了。”
她知道,就算是踏破山河,飲儘風雪,他也一定會回來。
所以,她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