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江南的路途在穆衍看來,極為漫長。#小@說
他並不怎麼擅長水戰,又很少坐船,在水中飄蕩的感覺給他一種肉眼可見的不安,但他克製的很好,神色間沒有流露出分毫。
哪怕他是真的有點暈船。
薑堰同樣站在甲板上,望著漸漸遠離的京城,心中劃過一抹悵然。
這不是他第一次離京,但這次卻讓他覺得失落又釋然,曾經一直糾葛在他周圍的那些煩惱與忐忑,還有時刻小心翼翼的感受,總算是徹底斬斷了。
他不必再去刻意討好誰,像草木汲取養分一樣,取得他們的一絲絲關懷和寵愛,聊以度日。
往後的日子,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是他親手掙來的,而不是靠著皇室的那一層憐憫才能得到。
“你時常對我抱有敵意,為什麼?”薑堰轉身看向穆衍,眉眼間隻有平靜。
穆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王爺想多了。”
以前對他的偏見是源於前世,他冷血而自私,心機深沉又狡詐,又對薑泠遭遇的一切冷眼旁觀,當真算不上什麼好人,而今他倒是沒長歪,但曾經發生的事卻永遠不可能褪去。
穆衍沒辦法完全忽視,即便他真的是一個可憐人,他也不願多與他靠近。
他要的是薑泠,也隻有一個薑泠。
薑堰唇畔翹了翹,淡淡道:“從你見我的第一麵開始,你就很討厭我,恨我,甚至想讓我死,後來雖然你隱藏了許多,但我對旁人的感知想來敏銳,你騙不了我。”
“我之前與你從不相識,你卻那般恨我,到底是為何?”
這也是他一直想弄明白的事情。
他在宮中很少對下人發脾氣,即便是有,也早就被處理了,根本不會與穆衍有絲毫關係。
“王爺不會想知道的,”穆衍掀了掀眼皮,冷淡的臉上劃過一抹嘲諷,“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日後王爺還是好自為之吧。”
薑堰哂笑兩聲,卻也沒再追問。
穆衍對他莫名其妙的厭惡和痛恨,他也隻是好奇而已,倘若得不到原因也不會太過在意,因為他隻是穆衍,不是他的親人,更不是他的朋友。
薑堰思緒漸漸遠了,這時林景曜走過來問道:“王爺,南越的慕容大皇子怎麼還沒走?要我說呀,咱們大周國力強盛,根本不必忌憚他們,早點兒打發走得了。”
南越使團在京城待了快兩年了,催歸的使臣一個接著一個,可卻都是像飛蛾撲火一樣,有去無歸,全都被南越的大皇子慕容安楠關在了驛館裡。
使臣到訪本應住在鴻臚寺,但誰讓人家住的時間太久呢,偏偏使臣的數目還越來越多,隻能安排在驛館了。
林景曜每次看到南越那個娘娘腔都恨不得上去揍一頓,忽悠誰呢,不就是想拐走他們大周的小公主嘛,簡直白日做夢!
薑堰斜了他一眼,微微揚起了下巴,看向遠處的山河:“若是本王沒記錯的話,林大公子剛解禁?”
前些日子薑擎出宮到了書院一趟,沒想到正發現這家夥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麼,仔細一問才知道,他想欺負欺負南越的大皇子,趕緊把他弄出大周去。
薑擎一怒之下讓他在家禁足,什麼時候得令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林景曜這家夥又喜歡折騰,常常惹了禍往他二弟林景曄身上扣,這次薑擎直接把林景曄扔到了兵馬司,讓魏知煜盯著,直接斷了他的後路。
倒是有一陣子沒見過他在京城晃悠,好不容易讓皇上想起來了,第一句話還是想趕走慕容安楠。
“不錯,前陣子是馬失前蹄了,”林景曜訕笑一聲,接著道,“王爺您又不是不知道,慕容安楠那家夥居心不良,想拐走您的妹妹,咱們大周的公主,咱們能讓他得逞嗎?”
“南越那種小地方,不過巴掌大,也就糧食多一些,根本算不得什麼好地方,咱們公主殿下去了也多是受苦。”
這話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然而不等薑堰點頭應下,便聽穆衍說道:“南越的慕容大皇子居心不良是真,可林小將軍恐怕也有些彆的想法吧?”
他記得玄鳴可是提起過,這憨貨三天兩頭往書院跑,又是送禮物又是送吃的,是何居心簡直不必猜疑。
“是又如何?公主那樣的小姑娘就該捧在手心好好疼著,我是真心仰慕,想要對她好,可不比某些人的肮臟心思……”林景曜不滿的嘀咕道。
倘若公主真被南越的大皇子拐走了,他相見都見不著。
陷於沉痛之中的林景曜並未發現,薑堰看他的目光已經變了,再加上另一道如刀似劍的視線,他突然覺得有點慌。
娘嘞,怎麼後背有點涼。
“我勸你早些死了這條心,”穆衍漫不經心的說道,“公主殿下可不是你這種人能夠肖想的。”
薑堰跟著點了點頭,又抬眸瞥了穆衍一眼,淡淡道:“你也一樣,都算不上什麼好東西。”
從做暗衛的時候,阿泠就對他百般偏愛,到現在早已離開了昭陽宮,仍舊在阿泠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薑堰說心裡不酸是假的,他到底沒看出這家夥到底是哪兒讓阿泠歡喜了。
穆衍微微挑眉:“哪還真是可惜了,我勸王爺還是早些放寬心,有些事可不是你能決定的,要看公主的意願。”
薑堰喜不喜歡不要緊,反正阿泠喜歡就夠了。
薑堰總覺得他這句話有些不對勁,仿佛很有底氣似的。
“那倒也是,”薑堰冷哼一聲,“阿泠可不會喜歡你們這些凶巴巴的武將。”
嘖……穆衍笑了笑,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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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薑照和穆衍,京城的日子又恢複了平靜。
薑泠住回了昭陽宮,每日除了跑去養心殿盯著父皇用膳休息,就是陪著早已長大的雪狐玩耍。
這些年小雪狐一隻很乖,跟她十分親近,馴獸司又受過囑托,很少給它喂生肉,所以到現在為止它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獸性,也讓薑泠慢慢放下了心。
這日天氣正好,薑泠帶著雪狐在禦花園散步,慕容安楠便急匆匆的入了宮。
“慕容?”薑泠有些詫異,在她的印象中,慕容安楠一直都很穩重,雖然有時候說話不著調,但大多時候都很鎮靜,很少會慌了手腳。
然而今天的慕容卻顯然不一樣了。
慕容安楠甚至沒顧得上敘舊,便直接開口道:“好阿泠,借我在你宮裡躲幾日如何?千萬彆告訴其他人我在這兒。”
“可……”薑泠輕咳兩聲,抿抿唇小聲提醒道,“這不太合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