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彆說我媽了,”紀書遠提著包下樓梯,“那錢是為了我花出去的。”
紀文茂一時沒反應過來,滿頭霧水地看向自己兒子,問:“什麼叫‘為了你花出去的’?你在國外又買房子了?”
紀書遠剛剛才和宋哲陽通過電話,此刻心中猶如憋了一團莫名的火,正愁沒地方發泄,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不是買房子,是幫您養孫子。”
紀文茂張大嘴巴的動作,慢得仿佛拉動了零點五倍速。他甚至還花了一會兒時間,艱難地理解著所謂“孫子”的含義。
“你、你說什麼?”他仍是不敢相信,“哪裡來的孫子?誰的孫子?”
鄭曉惠已經完全攔不住紀書遠,隻聽他一字一頓道:“當然是您的孫子啊,爸。”
紀文茂怔怔地退後半步,差點站不穩,多虧鄭曉惠一把扶住。
他指著紀書遠的手指尖劇烈地顫抖:“你、你……什麼時候的事!孩子媽又是誰?老實交代,老實說!”
鄭曉惠竭力想把他往房間裡領,試圖調和一場避無可避的史詩級家庭矛盾,卻被紀文茂用蠻力推開。
“書遠,彆氣你爸!”她對紀書遠喊道。
頂著紀文茂慍怒的眼光,紀書遠突兀地笑了。
他和宋哲陽因機緣巧合相識,當時就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後來宋哲陽主動聯係上他,邀請他參與自己的計劃,紀書遠答應得毫不猶豫。
他深知自己父母仰紀文康鼻息已久,尤其,他自己都在紀文康那邊任職。
哪怕以他的能力,明明擔得起那個職位,每提及此事,卻都像是承了這位叔叔的情似的。
可惜。
宋哲陽懦弱得超乎他的想象。
“爸,你真想知道她是誰?”
鄭曉惠後背發涼,隻覺得今天的兒子陌生得可怕,拚命阻攔道:“書遠,你彆胡說!”
紀文茂氣極反笑:“說,你讓他說!我和你媽媽介紹了那麼多女孩子給你認識,你一個也看不上,背地裡倒是有膽子搞這出!你今天必須給我說個清楚,那個女的是何方神聖!”
紀書遠慢慢走下最後兩級台階,緩步到紀文茂身前,用著最輕飄飄的語氣:“很巧,她是你弟弟的前女友。”
屋子裡死寂。
“咚”的一聲,紀文茂癱倒在地上。
“文茂,文茂!你醒醒!”
鄭曉惠急得團團轉,一麵喊來傭人把昏迷不醒的紀文茂抬到沙發上,一麵推打紀書遠:“愣著乾嘛,叫救護車啊!”
紀書遠冷眉冷眼,根本不理會母親的話,轉身拂袖而去。
鄭曉惠癱坐在地,茫然地望著紀書遠離開的背影,驀地痛哭出聲。
而對於正準備出發去機場的方意闌而言,她的哭聲太過遙遠,聽不見任何的聲息。
她素顏無妝,穿著最舒適的寬大外套,拖著一隻行李箱,合上家門。
地下停車場裡,她坐上了一輛車的副駕。
“真沒想到,最後來給我送行的,竟然是你。”
紀雪城發動汽車,邊打方向盤邊說:“也算是緣分。不過,他父母那關,你到底是怎麼過的?”
“過關?還遠著呢。”方意闌歎氣,“他媽媽隻是肯出錢,叫我生下孩子以後,就不許和書遠聯係;他爸爸那兒,我看根本就不知情。”
紀雪城稀奇:“不許和他聯係?這種天真的要求,她居然提得出來。”
方意闌暫時摘下帽子和口罩,大口暢快地呼吸。
“是啊,憑什麼不能聯係?書遠又沒和我說分手,我才不聽她的。”
她天生是當明星的料,哪怕粉黛未施,也依舊是明眸皓齒的美人。
眼波一轉,她對著紀雪城舒展笑道:“說起來,真要謝謝你。除夕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其實做好了兩敗俱傷的準備,誰知道,後來按照你說的去做,竟然真的峰回路轉了。”
紀雪城:“你不用謝我。嚴格來說,也是天時地利的緣故,要不是……還真不一定這麼順利。”
紀書遠和宋哲陽關係匪淺,順藤摸瓜一查,都不用紀雪城提醒,紀文康直接斷了他在公司的前路。人逢失意,總需要安慰,方意闌此時出場,簡直再合適不過。
更何況,她聰明地把自己解釋成紀文康鐵腕下的另一受害者。
沿著機場高架一路飛馳,紀雪城很快把人送到航站樓。
“對了,有個東西,我想來想去,還是應該交給你。”方意闌從單肩包裡拿出一個文件袋,交到紀雪城手裡。
“這是什麼?”紀雪城沒急著打開。
方意闌:“在我和你爸還沒分開的時候,他在瑞信銀行的賬戶裡,陸續給我存過一些錢。這些都是相關的資料,我前幾天才拿到手。”
“那些錢,你沒用嗎?”
“沒,一分錢都沒。”方意闌強調道,“我托朋友幫我查過,這個賬戶,好像有些問題,曾經發生過好幾筆莫名其妙的資金往來。我很怕因此惹上麻煩,所以至今也不敢動。”
這倒是超乎了紀雪城的想象。
“可是,你為什麼把它交給我,而不是紀書遠?”
方意闌以一種奇異的眼神打量她片刻,“我承認我有點戀愛腦,但這不意味著我傻。書遠前陣子之所以忙來忙去,甚至於差點和我反目,就是因為你們那些家長裡短。現在好不容易消停下來,我為什麼要再找麻煩?”
紀雪城失笑,深覺自己換位思考的能力有待提升。
“謝謝你,”她說得不能更真心實意,“祝你平安生產,得償所願。”
望著方意闌邁著謹慎的腳步獨自走遠,紀雪城百感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