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王氏到底沒能活過出小佛堂的那一天。沒涉及到自己利益、觸碰底線之前,康熙不介意表現一下自己的仁慈, 優待下人,但涉及到家奴可能勾結、謀害主子之事,就算王氏的外祖母是康熙的親額娘也沒用,更何況隻是奶娘罷了。所以一杯毒酒便是王氏最好的歸宿。
王氏死後, 康熙念在與曹孫氏主仆一場, 到底放了曹家、李家一馬,隻清理了幾個與王氏有接觸的曹、李兩家之人。但問題是,內務府本就是愛新覺羅一氏的家奴, 和世家大族一樣, 得主子信任者、雞犬升天, 可一旦失了主子的信任, 那靠著主子信任而拔地起的家族便隻能走向沒落。
郭宜佳之所以選擇告之康熙自己對王氏的懷疑, 就是打著這個主意。郭宜佳是沒問胤礽、胤禛二人選擇攪和曹寅、李煦二人就任蘇州、江寧兩地織造的緣由,但猜也猜得出來, 無非就是他們南下查的鹽稅和督辦江南科舉舞弊案這兩件事都與曹、李兩家有牽扯罷了。依著胤禛那眼睛裡揉不了沙的性格, 就算現在不收拾, 心裡也記著呢。郭宜佳覺得由她這個做額娘的親自出手, 來一招軟刀子殺人是最好不過。反正她說的又不是假話,而是真的不能再真的懷疑。
康熙自是信任在他心中占據了一定位置的郭宜佳,所以王氏死了, 被康熙顧念舊情放了一馬的曹寅、李煦也未能獲得那讓自己與家族走向巔峰、同時也走向衰敗的織造一職。蘇州、江寧兩地織造一職很戲劇性的落到了最開始被胤礽‘殺熟’的石文炳和科爾坤身上。
要知道不管是石文炳也好, 還是科爾坤也罷, 都算得上朝中重臣,誰都不想去任隻是五品的織造署織造,就算這職位其實是欽差大臣、實際地位與一品大員之總督、巡撫相差無幾也一樣。但說白了,織造署織造一職都是皇帝的心腹,他們現在就算接任估計也做不了多久,所以有什麼好高興的。
果不其然,在石文炳、科爾坤走馬上任不過一年,就光榮的卸下了織造署織造,回京繼職了,而接任者依然是出身內務府上三旗包衣世家之人。
“每三年換人,這是有效杜絕接任織造署織造之人發展出勢力的最好辦法。”私底下,胤禛涼涼地對胤礽說道:“太子二哥也不希望,咱們以後所穿衣物款式都和曹家、李家一樣都有備份吧。”
胤礽抿嘴冷笑著回答:“爺又沒病,肯定不想奴才們這麼的體貼入微。”
胤禛曬然一笑,正要繼續談論事情之時,卻見胤祺、胤祚二人一臉衰樣的走了過來,有氣無力的伏在石桌子上,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這是怎麼了?”胤礽詫異的開口問道:“不是說要到禦花園賞花嗎,怎麼都這幅模樣。莫非被美人花反欣賞了不成。”
“什麼美人花,明明是一朵看不懂臉色,不知好歹的霸王花。”胤祚憤憤不平地道:“也不知那董鄂氏哪來的優越感,認為自己必是皇子福晉的。居然和表妹頂起牛來。”
“表妹?錦繡也在場?”胤禛有些意外的開口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彆是因為一言不合,又打鬨起來了吧。”
“四哥你猜對了,就是打了起來,不過錯也不在董鄂氏,而是,我也說不清怎麼回事,怎麼好好說著話,就打起來了呢!”
“所以,你們就跑回來了。”胤礽無語,卻是順勢起身,往外走去。他的身後,胤禛帶著胤祺、胤祚,亦是跟隨一道去了事故頻發地之一的禦花園子。
很不湊巧,胤礽四人到達禦花園子時,已經曲終人散,鬨出事端的幾個人都已被一起請去了承乾宮。於是兄弟四人又轉道承乾宮,看戲,嗯,了解到底發生啥事去了。
三年一屆的八旗選秀又開始後,郭宜佳便以方便宣見看中的秀女為由,搬回了承乾宮。兄弟四人到達承乾宮之時,郭宜佳正眯著鳳眼,俏臉含煞的詢問著被‘請到’承乾宮‘作客’的秀女們。
“你們誰能告訴本宮,你們在禦花園子裡大打出手的理由。”
幾位秀女諾諾不敢多言,就連郭宜佳的親侄女郭絡羅錦繡也是不敢搭腔,隻哭喪著臉低著腦袋,一副乖巧的模樣,完全沒了跟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膽子。
郭宜佳無語,暗自翻了一記白眼後隨意指了一名秀女。“你來說。”
那穿著淺藍色旗裝的秀女打了一個顫,卻還算鎮定的回答道:“回稟皇後娘娘,今日天氣良好,奴婢便和同屋所住的董鄂姐姐出門一起走走,沒曾想剛一出門就碰到了郭絡羅格格,也領著幾個同屋相熟的秀女,奴婢想著秀女一場,便做主邀請郭絡羅格格一道兒…”
“少來了。好言好語的誰會跟你打起來,明明是你在譏諷郭絡羅家的人都張狂跋扈,好欺負人,本格格這才出手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做張狂跋扈,好欺負人。”
郭宜佳無言,感情她隨便點名,還點著了當事人。郭宜佳扯嘴,涼涼一笑道:“錦繡,那你又是怎麼和董鄂格格打了起來。”
“皇後娘娘,我們沒打架。”董鄂氏趕緊跳出來解釋道:“隻是一時氣憤吵了起來罷了。”
聽到這兒,郭宜佳也算明了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多半錦繡這個丫頭發起飆來,不分敵我的亂掐一通,讓沒受過閒氣的董鄂氏受不了,這才發展成董鄂氏和錦繡兩人的互掐。
理清了頭緒,郭宜佳直接將董鄂氏和錦繡留下,其他在場的秀女包括那位挑起事端、姓完顏的秀女都被請出承乾宮,由宮女帶著準備送回儲秀宮。被留下的惴惴不安,被請回去的秀女更是惴惴不安。剛巧承乾宮的宮女領著幾個秀女出了承乾宮之時,迎麵碰上了正準備進承乾宮的兄弟四人。
完顏氏猛地攢緊手帕,怯生生的喚了一聲五爺、六爺,卻見胤祚猛地打了一個寒顫,翻白眼道:“這就是董鄂氏,也不知皇額娘的眼神是不是出了問題,居然看得上這麼矯情的意思。”
胤祚沒有絲毫給完顏氏留麵子的意思,直言不諱卻無意戳穿了一件事。胤礽眼神詭異的掃了臉色瞬間慘白的完顏氏,然後一巴掌扣在胤祚的腦袋上:“你這臭小子眼神才有問題,這位跟你和五弟打招呼的,根本就不是董鄂氏。”
“不是。”胤祺和胤祚對視一眼後,也算明了麵前這位看起來清純可人的秀女,對他們二人耍了心眼,頓時不管是胤祺也好,還是胤祚也罷,都對完顏氏起了厭惡之情。
“進去吧。再晚點,估計表妹又要被皇額娘給收拾了。”胤禛神色淡淡,仿佛這不上台麵的小算計根本就入不了他的心。事實的確如此,胤禛的確看不上完顏氏的算計,隻是由於她算計的對象恰好是他今生的弟弟們,那胤禛自然不會讓完顏氏小小的算計成空。
胤礽也是一樣,警告意味濃厚的瞥了完顏氏一眼,便領著弟弟們進了承乾宮。此時,領頭送秀女們回屋的宮女也算看出了個所以然來,不過這宮女沒有開腔,而是將事情記在了心中,等從儲秀宮送了秀女們回來後,對管著他們的如蘭說了這事。
事關小主子們,如蘭自然要將這事兒學舌告之郭宜佳,郭宜佳一聽,先是沒說什麼,隻讓如梅去阿哥所把正在核算賬務的烏喇那拉氏叫來。而等烏喇那拉氏被叫來後,東暖閣裡陪郭宜佳坐著的董鄂氏、郭絡羅錦繡都有些坐立難安之時,郭宜佳才恨鐵不成鋼的道:
“你們說說,這種低級的算計手段,也能讓你們倆掐成鬥雞,本宮是該讚美你倆的善良呢,還是該嘲笑你倆的天真。”
又被罵了滿頭包的郭絡羅錦繡抽空給了烏喇那拉氏一枚‘求救’的眼神後,委委屈屈地開口道:“哪有算計,不會是姑爸爸…”瞎說的話,被郭宜佳如刀的厲眼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郭絡羅錦繡灰溜溜地閉嘴,不敢亂說話後,也是坐立難安的董鄂氏道:“皇後娘娘,奴婢今兒衝動了。”
“的確衝動了。”
依著郭宜佳的脾氣,根本就不會在意秀女之間的掐架,之所以將他們全拎到麵前,主要是想搞清楚到底怎麼回事,結果讓郭宜佳倍感無語的是,旁觀的人都明白了,就隻有兩個掐架的當事人不明白,這智商也沒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