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筠說:“不回了,那邊來人了就裝病應付過去,再找個理由把杜媼給支回鄧州。我想在這裡守著阿耶阿娘過一個清靜的年。”
夕嵐歡喜道:“那今年可得好好裝點彆業,讓這兒的年味更濃一些。”
崔筠受到感染,也有些期待年節的到來了。
待她用熱水洗了臉,又喝了碗熱湯暖身子後,才詢問夕嵐與青溪:“彆業最近可有什麼異常?淮西細作又是怎麼一回事?”
“彆業倒是沒什麼異常……”提及淮西細作,二人的臉色便有些不好。
他們都是當年淮西作亂最直接的受害者,對那兵禍下的生靈塗炭畫麵也曆曆在目,因此他們是最擔心淮寧軍再度作亂的人,淮西細作混入汝州的消息傳出來後,他們立刻就去打聽詳細情況了。
原來事情發生在冬至那日,汝州的支郡兵在演武試藝的演習過後,忽然有一個小將上報說發現了淮西細作的蹤跡。
因那小將是淮寧軍出身,他認出了觀看支郡兵演習的百姓中有一張熟悉的麵孔,隻是當時他的注意力都在演武上,未能立刻想起對方的身份,演習過後才仔細回想,猛地發現那是現任淮西節度使吳誠的親兵。
吳誠的親兵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來投奔他們的?
可對方是吳誠的親兵,跟已經叛出淮寧軍的他們成了敵對勢力,又怎麼可能會來投奔他們。
不管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潛入汝州,必然會對他們不利。
小將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就上報了團練官健副使杜秉騫。
杜秉騫不敢馬虎,一邊上報給東都防禦使賈使,一邊部署支郡兵嚴加巡查,務必揪出吳誠的親兵,弄清楚他的目的。
第二天,賈使下令全城搜捕那名淮西細作,整個汝州的縣鎮兵們也都行動起來,不僅進出魯陽關要嚴加盤查,日常的巡邏也變頻繁了。
汝州和旁邊的許州、汴州是朝廷最重要的軍事重鎮之一。當初李賊叛亂攻占了汝州,又占據了襄城縣,扼守關隘,使得江淮的運道被阻斷,並且據此北望,兵分兩路,西進拿下武關,向東進軍攻占了汴州。
淮西細作出現在汝州,很難不讓人懷疑吳誠要效仿李賊,派人打探這些軍事重鎮的兵力和布防,以圖謀發兵攻城。
許是受此影響,在崔筠回昭平鄉之前,彆業內也是人心浮動。她回來的時機正好,有她坐鎮,無疑是給仆從和部曲們吃了顆定心丸。
如此一來,崔筠更加堅定了留在這裡過年的想法。
夜裡,鵝毛般的大雪簌簌地下起來。
崔筠做了個噩夢,夢見幾年前淮寧軍作亂,她在睡夢之中被母親喊醒。
時值正月,大霧彌漫,像一張大網將昏黑的天地籠罩,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驚恐慌張,說出來的話都離不開一個“逃”字。
那天清晨,崔父被殺的消息傳來,她們的馬車離開了汝州。在去往汴州的路上,天上也下起了厚厚的雪,她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
好冰呀,是徹骨的冷。
崔筠睜開眼,起床披了件厚厚的鬥篷,走到窗邊卷起竹簾,風雪頃刻間就飄了進來,然後被屋內的暖意給融化成水。
她伸手接了幾片雪花。
還是這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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