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已修)(1 / 2)

恰逢雨連天 沉筱之 6498 字 7個月前

朱雀巷沸反盈天。

蘇晉策馬立於不遠處,情況遠比她料想的糟糕。

熙攘的巷陌儼然如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將往來的百姓,維持秩序的官兵卷進去。間或有鬨事的不斷地往裡衝,有人哭而喊之,有人憤然斥之,有人揭竿欲起,有人竭力想擠出人群,卻分不清哪端才有出路,推搡之間,也不知是否將人踩在足下。

鬨事的與百姓混在一起,都在這亂哄哄的街巷中煮成一團爛鬻,已然分不清誰是誰了。

南城兵馬指揮使怒喝道:“封路!給老子封路!”

可朱雀巷呈“井”字狀,四通八達,他手底下的人多數被卷進人潮身不由己,餘下的還要護著幾個朝廷大員的安危,哪裡來多餘的人封路。

蘇晉翻身下馬,上前一拱手道:“覃大人,此處怎麼就您一個司?東城西城的兵馬呢?”

“這還用問?那群暴脾氣的鐵定在哪兒跟人乾起來了!”覃照林罵道。

蘇晉來的路上已有耳聞。

眼下京師全都亂了套,四處都有鬨事的人,聽說還有數名仕子舉著“裘舞弊,南北異”的旗號鬨到了承天門外。

蘇晉略一思索,又問:“你手頭上使喚得動的還有多少人?”

“百來號吧!”覃照林邊說邊轉頭掃她一眼,一看竟隻是應天府一區區知事,頓時頭疼地“嘖”了一聲,嘀咕了一句:“怎麼來了個不要命的?”指了指後頭的茶坊,不耐煩道:“擱裡麵兒帶著去!”

茶坊外頭重兵把守,想也不用想,幾個朝廷大員就躲在裡頭。

正這時,有一校尉跌跌撞撞地從人群裡擠出來,哭喪著臉往覃照林身前一跪:“指揮使大人,沒找著……”

覃照林一把揪過他的衣領:“沒找著?!”

那校尉被他勒得喘不過氣,覃照林把他推開,啐了一口罵道:“一群廢物點心!”

校尉摔了個狗啃泥,爬起來順了兩口氣道:“大人,要不抽刀子殺吧?”

“抽刀子殺?”覃照林生得五大三粗,一抬胳膊就掀起一陣風,將剛爬起來的校尉又扇到地上去,“你腦子進水了?且不說你能不能分清這裡頭誰是鬨事的誰

是尋常百姓,就是分得清,這些鬨事的縱然王八蛋,你敢隨便殺?他們可是有身份的舉人仕子,沒皇命下來,殺一個,賠上你十個豬腦子都不夠!”

蘇晉上前一步將校尉扶起,撿重點問:“你方才說找人,可還有什麼人陷在人群裡頭?”

校尉見眼前這一位雖是文質書生,比起已氣得七葷八素的覃照林,好歹還算鎮靜,便實打實交代道:“回這位官爺,當真不是俺們不仔細找,隻是這新登科的許探花誰見過?單憑一張畫像可不成呀,擱俺們大老粗眼裡,你們這些讀書人都長得秀鼻子秀口一個模樣。”

蘇晉愣了半日,問:“你說的許探花,全名可是叫作許郢,許元喆?”

貢士名冊她看過,八十九名仕子,隻有一個姓許的。

果不其然,那校尉連連點頭道:“對,對,正是這個名兒!”

正午時分,豔陽當空,暮春的天並不算得炎熱,蘇晉卻驟然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她再向覃照林一拱手:“覃大人,你且將你手底下百號人分抽八十人,守住朱雀巷南麵兩個出口,從那裡疏散人群,隻要不讓鬨事的從城南正陽門出城,其他都可從長計議。”

“你懂個棒槌!”覃照林呔道:“把人都指使走了,誰他娘的給老子撈人去?誰他娘的給老子抓鬨事的去?!”

“你的人手已然不夠,還妄想著能以一治百,化腐朽為神奇麼?”蘇晉斥道:“倘若無法取舍,隻會顧此失彼,得不償失!”

覃照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有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蘇晉目光深處的刀兵之氣。

這一雙本該屬於讀書人的清雋眸子裡藏著星火灼灼,彈指間便可燎原。

“格老子的!”他再啐了一口,指著校尉道:“你先聽這小白臉兒的,調八十人擱去城南兩個巷口,等東西城兵馬司那群王八蛋來了,讓他們抽人把茶坊裡那幾個弱雞崽子送走。”

校尉苦著臉問:“那大人您乾什麼去啊?”

覃照林咬牙切齒:“老子他娘的撈人去!”言罷,大步流星地往人堆裡走。

“回來!”蘇晉當即喝道,走到校尉跟前:“把刀給我。”

校尉眨了眨眼:“啥?”

蘇晉也不跟他廢話,抬手握

住他腰間刀柄,一把抽出。

長刀出鞘,刀光如水。

蘇晉割下一截袖擺,將刀柄纏在手腕上,對愣然盯著自己的覃照林道:“你認得人麼,你就去撈人?”她握緊刀柄,朝亂如潮的人群走去,拋下一句:“你留下,我去。”

覃照林怔怔地看著蘇晉的背影,從牙縫裡崩出句話來:“大爺的,見過找死的,沒見過這麼能找死的!”回頭吩咐校尉:“還不找兩人跟上?”

人潮仿佛沼澤泥潭,陷進去便沒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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