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自宮裡出來後,將幾?名證人安置在了京師衙門,等回到府裡已是亥時了。
這是化雪的天,白日裡僅存的熱氣都被積雪吸了去,到了夜裡更寒涼三分。
她沒有回屋,批了件衣裳在廊前坐下,想起方才在正午門那名來迎她的內侍所說的話——“眼下這宮裡是柳大人在做主了”。
宦官最是機靈,知道她與柳朝明交情匪淺,細細長長的音線聽起來就像是報喜。
但喜從何來呢?
蘇晉想,其實她一直知道柳朝明與自己的信念是有出入的,但當他在老禦史的故居問她可願暗夜行舟之時,當她跪在他麵前許下一生之誌時,她以為那稍許的不同隻是殊途同歸。
可如今他奪下這江山一半大權是何故?
僅僅為了製衡朱沢微嗎?
若是如此,他何須設局被刺,煞有介事?地病一場?他早知內情,隻是秘而不宣,但他苦心經營的又是什麼?
蘇晉自一旁拾了根枯枝,想學著沈奚的樣子在地上縱橫幾?筆,可是心中紛亂如煙雨,不自覺手下用力,枯枝“喀嚓”一聲折斷,在這暗夜聽來格外心驚。
她有些頹然地將斷枝扔在地上,一時又想起沈奚,想起他提的登聞鼓稅糧貪墨案。
蘇晉放心不下,翌日早早起身,去錢三兒府上拜訪,來應門的小廝說:“錢大人稱自己近日乾了?樁缺德事,去廟裡燒香念經了?,等十五開朝了?才回來。”
蘇晉碰了個軟釘子?,思來想去也隻有去宮裡,還沒到都察院,就看到柳朝明從六部衙司裡出來,似是有什麼要緊事,前頭是一行引路的內侍,後來是一眾畢恭畢敬的朝臣。
蘇晉忙退到一旁行禮,不妨柳朝明在她身前頓住腳,冷冷喚了聲:“蘇晉。”
不是蘇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