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晉很少會這麼坐著睡過去,今日如此,也是因為朱南羨回宮,大半年來枕戈待旦的日子終於到了頭。
但危局過去,心中還有繁冗國事。
朱南羨一本奏折還沒看完,蘇晉便轉醒過來。
屋內燭火幽幽,她睜眼看到眼前人,起初還以為是個夢,直到目光與他對上,才陡然清醒,說道:“殿下來了怎麼不喚醒我?”
朱南羨笑了?下:“你難得歇上片刻。”
蘇晉見他?手裡還握著奏本,自案頭拾了木簽,將書案與屋角的燈火撥亮了些許,說:“殿下仔細眼睛。”然後提了茶壺,又問,“殿下還在看奏疏?”
朱南羨道:“嗯,我看得?慢,隻好多?花些功夫。”
茶壺裡的水早乾了,蘇晉將壺擱下,半晌沒想起該去哪裡添水。
她素日裡都是一副通透聰慧的樣子,這會兒剛睡醒,愣在一個茶壺前,倒是難得糊塗。
朱南羨看得?心神??動,將手裡奏本合上,笑著道:“你是自己渴還是要為我添水?”
蘇晉道:“自然是為殿下。”
朱南羨道:“我不渴。”然後他站起身,來到她身前,先看了?眼外頭天色,才道:“你太辛苦,再睡一個時辰,等寅時二刻我叫你。”
他?整個人離她很近,五爪金龍袍上散發著淡淡的龍涎香。
可蘇晉聞到這龍涎香,卻想起他?從前恣意明朗的樣子,想到他如今要囿於皇權國事,再不能如以往?樣自由自在,不知怎麼就於心不忍起來,說道:“不睡了,我早日將刑部的案宗整理好,也好為殿下分憂。”
朱南羨又笑了?下,彎身忽然將她橫抱而起,輕放在屋角的?個青竹小榻上,拿腳勾了?張椅凳在榻旁坐下,溫聲道:“睡吧,我守著你。”
蘇晉睫稍微微?顫,輕輕“嗯”了?聲,又道:“殿下也歇?會兒,奏本明日再看不遲。”
她的眼梢長得極好看,清冽而動人,朱南羨看得?心神?顫動,忍不住俯下身在她額稍輕輕?吻,卻不敢吻深了,怕自己會欲罷不能。
朱南羨是坐在椅凳上睡過去的,寅時二刻一到他便醒了。
這是他往年
領兵時養成的習慣,閉目就睡,說幾時起便會幾時醒。
今日是新任儲君頭一遭主持早朝,外頭天色尚沉,但六部已繁忙起來,朱南羨推門出屋,便見秦桑帶著?名禮部姓江的主事迎了上來。
二人一齊跟朱南羨見了禮,秦桑道:“稟太子殿下,這位江主事說有要事要奏請殿下,微臣聽聞殿下在刑部與蘇侍郎議事,鬥膽將他?帶了過來。”
朱南羨看了江主事?眼,先將身後的屋門掩好,走至院中才道:“既是要事為何不等早朝?”
然而話??出口,又覺得?自己問得多?餘,想來羅鬆堂昨日因諫言納妃得?罪了他?,再有事也不肯自己開口了。
“說吧。”朱南羨道。
“是。稟太子殿下,那安南國的使臣……”江主事咽了口唾沫,“昨日離京後遇到了匪寇,又、又自半道上折回京師了。”
“怎麼搞的?!”朱南羨怒道,“使臣返國沒派兵護送?”
江主事嚇得?跪在地上:“回殿下,是派了兵,但、但隨行兵衛不過四名,遇到匪寇又是在荒郊夜裡,是以護力不周。”
朱南羨心中卻有疑慮,京師荒郊是有五城兵馬司巡邏的,怎麼會這麼趕巧遇上匪寇?
他?問:“安南使臣現在何處?可有受傷?”
“回殿下,那使臣並未受傷,隻是被嚇著了,眼下仍住在距京師二十裡的驛站。羅大人吩咐微臣來請示殿下,是要重新增兵護送使臣回安南,還是要將他?請回京師再住上幾日?”
使臣返程途中遇上匪寇,實在有失大隨泱泱大國的風範。
朱南羨想了?下道:“先接回來。”
江主事走後不久,東宮的管事牌子?尤公公便帶著兩名內侍兩名宮婢也來了刑部。
“殿下今日要去早朝,老奴怕趕不及,吩咐人將殿下的袍服冠帽帶了過來,殿下是將就在刑部更衣還是先去奉天殿?”
朱南羨道:“本宮還要等青樾過來。”
候在不遠處的刑部主事吳寂枝見狀,連忙迎上前來,恭敬道:“太子殿下這邊請。”便將他?引往?處乾淨的廂房。
等朱南羨更衣梳洗出來,蘇晉也已起了。
她等在階下,身後還跟了個一個不速之客,先前狀告
沈奚改運馬路線圖的太仆寺黃寺卿。
黃寺卿一見朱南羨就上前來跪拜道:“稟太子殿下,殿下昨日傳沈大人進宮,微臣已將他?請來了,隻是……沈大人未經準允,不能進六部衙司,此刻仍候在軒轅台,殿下您看是否要傳口諭讓他先過來刑部?”
朱南羨愣了?下,沒理黃寺卿,問蘇晉道:“還有這個規矩?”
蘇晉點了?下頭:“除禦史外,七品以下外官未經傳召不得?進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