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熙愣然地看著朱南羨,一滴淚忽然毫無征兆地從他眼眶滾落,迅速劃過小小的臉頰,墜在下頜,“啪”一聲跌在地麵,連他自己都措手不及。
朱南羨怔住。
笑容逐漸消失,垂在身旁的手越握越緊,青筋暴露。
真想此刻就把他攬進懷裡,一輩子再也不分開。
可是,忍一忍,再忍一忍,朱南羨告訴自己。
銘心與刻骨都收斂進眸深處,他移開撫在雲熙頭上的手,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十分輕鬆地站起身,十分輕鬆地說:“我回了,照顧好他。”
然後,轉身就走?。
誰也沒看見,在朱南羨背身過去的一瞬間,那副輕鬆的神?色一下便夜色洗得原形畢露,變成荒唐的難過,難過的喜悅。
雲熙看著朱南羨的背影,像是魘住了,許久沒回過神?。
一名江家的護院道:“小娃娃嚇著了吧!”又安慰,“不怕不怕,這不是從山裡頭平安出來了?”
還是江辭,問了一句:“雲熙,你究竟怎麼了?”
雲熙沒答,隻說:“走?吧,去晁先生?那裡。”
已近寅時,天未亮,晁清的宅院外?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站了幾十人?,非但有鎮上的獵戶,江家的護院,連平川縣的縣令也帶著衙差趕到了。
蘇晉見官差到了,原本鬆了一口氣?,誰知這姓姚的縣令一來,一不幫著尋人?,二不願聽事由,張口就要?拿人?,理由是翠微鎮依著翠微山,再往外?就是劍門山,來鎮上隻有一條官道,等閒不會有外?人?,幾個孩子不見,八成就是鎮裡的人?乾的,左右鎮民?不算多,找出有疑的一個一個帶回去審,他姚縣
令不怕這個麻煩。
蘇晉十餘年官涯,在鬆山縣任典薄,後去京師衙門任知事,爾後一路從監察禦史、僉都禦史,升任至刑部?侍郎、尚書,到最後官拜一品內閣輔臣,審案手腕不拘一格她理解,沒見過這麼混賬的。
問:“怎麼樣的鎮民?算有疑的?”
姚縣令掰著手指跟她一個一個數:“晁先生?學?堂學?生?的家裡人?,這算吧;今夜來幫忙的,有道是賊還捉賊,這也算吧;還有江家,江家的嫌疑最大,隻有他們家有護院,最有能力一下擄走?四個孩子。”
若不是當時有人?趕來說南護院已將四個娃娃從山上救下來了,蘇晉已要?開口斥人?了。
遠遠見著幾個護院將娃娃們領回來,除了江辭受了傷,另三個隻是臉色不好,興許是被嚇著了。蘇晉的目光被其中一人?吸引,一張臉長得精雕玉琢似的,應當就是雲笙說的木雲熙。
大虎二虎的阿爹揪著二虎的領口就要?揍。
“慢著——”這時,姚縣令突然打斷道。自聽說有人?在山上找到了四個孩子,他便陰沉著一張臉在一旁不說話。
“江老爺,怎麼說,給個交代不是?”
蘇晉眉心微微一蹙。
江舊同?拱手打著揖道:“姚大人?,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大半夜的驚擾了您與二十幾位官爺,草民?改日上縣衙府給您賠罪。”
“賠罪?”姚縣令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你大半夜興師動眾地將本官請來,就為看你鎮上幾個孩子淘氣?搗蛋,你以為賠個罪就完事了?你可知倘若在本官不在縣衙坐鎮的當口,平川縣哪裡出了事,哪裡鬨了賊寇,責任可通通要?本官來擔待,一旦死了人?走?了水出了亂子,是本官賠,還是你賠?你這可是滋擾官府辦案的重罪!”
江舊同?麵色一白,忙不迭拜得更深:“這、這,可是姚大人?,四個孩子失蹤乃事實,草民?並?非有意滋擾官府。”又懇求,“不然就請姚大人?拿個主意,看看這事該怎麼辦?”
姚縣令想了想,片刻,慢條斯理道:“本官也不欲為難你等,這樣,左右今夜滋事也就這幾個娃娃,便請這四個娃娃,江老爺,那個虎什麼,還有——”他雙
眼一眯,對著梳香露齒一笑,“阿香姑娘,一起隨本官到衙門走?一趟。來啊,拿人?!”
“慢著!”蘇晉再看不下去,喝道。
“你既為縣官,就該為縣民?辦事。民?若遇難有求於你,幫他們解決,這是你的職責所在。誠然今夜讓你白來一趟,是我等考慮欠妥。但四個孩子失蹤是真,進了翠微山也是真,中途遇險更是真,若非江家護院武藝高強,及時救下他們,你如何?確定?這四個孩子不需要?你相救?江老爺已跟你賠過罪,這就夠了。你若還要?妄自拿人?,就是濫用職權,枉顧大隨刑罰律例,論罪——當先革職,後鞭笞,再定?刑!”
“你、你是什麼人??”
姚縣令聽得蘇晉的話,大怒,情急之下本欲罵回去,可一碰到她的目光,竟莫名一怵,再上下打量,眼前人?如芝蘭,風姿實在不凡。
跟在一旁的師爺小聲地道:“大人?,此人?姓蘇,聽說是晁先生?的故友。”又補充,“就是那個,晉安年間,給通政司的周大人?寫過信的晁先生?,當時咱們錦州府的府尹大人?還來拜會過。”
那時蘇晉還在安南出使?,晁清給周萍去信,其實是為了打聽蘇晉的近況。
那封信走?的是通政司,被錦州府的府尹曉得了,得知晁清竟認識左通政大人?,忙不迭趕來拜會。
姚縣令愣了一下,想起了這事。
可是,那位給晁清撐腰的左通政大人?,不是在永濟開朝前突然死了麼?
那這樣看來,眼前這個氣?度頗不錯,應該不過是一名肚子裡有點墨水兒?的,念了些書的秀才或是舉子了?
姚縣令冷笑著想:今日這些個人?,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帶走?,眼前的這個姓蘇的,管他秀才還是舉人?,識相的最好彆惹他,惹急了他將他頂頭上那位大人?搬出來,報個名兒?都能嚇死一片人?!
一念及此,他懸著的心放下來,愈發官派十足,吩咐:“拿人?拿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卷畢竟是一整卷,肯定有柳哥沈奚的,這會兒在蜀中,他們暫時過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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