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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因為在這片一望無際的藍天底下,野草叢生的大地之上,放眼望去隻有她一個人。

——或者也不能稱之為人。

她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無論是四肢、心臟還是大腦和其他器官,但是她有意識,可以隨意的進行思考和移動。多麼奇妙啊,明明沒有實體,卻作為一個生物存在於世。這大概是隻有在夢境當中才可以存在的不符合常理的經曆。

在察覺到自己確確實實存在這一點之後,她開始進一步的深入思考,繼而發出靈魂三問: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麼?

沒有人能夠回答她,她本來可以被信任和倚靠的大腦此時此刻空無一物。

好吧,原來我在夢裡失憶了。她想。奇異的是,並不怎麼驚慌。

缺乏真實感,我果然還是在做夢。

所以那個在現實世界當中清醒時候的我,究竟是甚麼樣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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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男人好奇的問道。他有一頭長及地麵的卷曲黑發、修長有力的身軀、俊美的讓人覺得虛幻的麵孔,和一雙燦爛如日光的金色眼瞳。這是個宛如幻想生物、或者是人類對於神明的全部寄望的存在,他站在這片荒野上的時候,枯萎發黃的乾草地也跟著顯得蓬蓽生輝,就好像是突然來到了什麼藝術大師精心造就的殿堂。

她不認識他,不記得他,但是這不妨礙她第一眼就看這個非人生物(理所當然怎麼看都不是人類)不順眼。於是她懶洋洋的、不怎麼禮貌的回答道:“不知道,本王不記得。”

……咦?

“原來是一位人類的王嗎?”對方問出了她的心聲,因為這個少見的自稱,似乎突然之間揪住了線條的尾巴,有了理清脈絡的可能性。男人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怪不得你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看樣子是被我們波及到了。”他同情的說道,“不過彆擔心,隻要處理完‘祖母’的問題,我就可以把你送回到你自己所在的時空。”

她有點意外於時空這個單詞,但是可能她自己也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地方,所以並沒有在這一點上糾纏太多,而是緊接著問道:“所以這是哪?”

“這裡是我的意識後花園。”神明似乎閒的很無聊的樣子,乾脆盤膝坐下來詳細地給她解釋,“你現在也隻是一個沒有形態的意識體。我猜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吧?(她想點點頭,但是發現自己沒有頭)唔,你不用說我也知道這種情況。總而言之,我們最近在搞一個大計劃。”他在這裡說的含糊不清,“可能因為動作太大了,所以把本來不屬於這地方的你牽扯進來,一般來說越是強大的存在越容易被吸引過來——你問這是為什麼?抱歉,解釋起來太麻煩了,而且知道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反正,我們正準備創造一個嶄新的世界。”

他在她(並不能被人察覺的)瞪視下含蓄的點點頭,好像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說出了多麼中二的發言:“我們要創造一個世界。”

他很驕傲又很疲憊的樣子,但是還是渴望得到誇獎和認同一般,希冀的看著她:“你覺得怎麼樣?”

她稀裡糊塗的看著他,沒好氣道:“你加油?”

男人就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他輕輕說道:“我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但是我覺得你……你們人類,是可以理解的。”

說完,他就站起身,不等她繼續問話,突兀的在原地消失不見了。

她又一個人在這片如同秋冬的草原一樣的荒野上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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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吉爾她沒事吧?!”恩奇都氣喘籲籲的問,他的額頭上全是汗水,和著泥汙在白皙的臉頰上往下流淌,袍子也破破爛爛的皺成一團,看上去不是一般的狼狽。但是他一點也沒意識到,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沉靜呼吸的烏魯克王身上。

“辛苦你跑一趟尋找藥材了。”大不列顛的魔術師梅林安慰他說,“彆擔心,現在看來問題不大。而且你不覺得吉爾伽美什這麼安靜躺著的時候要可愛多了嗎——”他剩下的話語在人偶和烏魯克神殿大祭司銳利的目光下消隱無蹤,然後半夢魔聳了聳肩,“抱歉,我理解你們的焦慮。”

說實話,他看上去一點也不理解。

冠位魔術師是個某種意義上根本不具備人類情感的怪物。

“她會醒過來的。”迦勒底的禦主很有經驗的說道,“我經常會做這種夢,隻要平安的將夢裡的事情處理好就可以清醒過來了。”

福爾摩斯在她身邊敲敲煙鬥:“現在的我們不就是這種情況嗎?冷靜點,朋友們,烏魯克的危機還沒有完全過去呢,為了讓這位陛下醒過來的時候彆太擔心,我想你們應該回到自己應該去到的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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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自稱是天空之神的男人再次出現於自己的‘意識後花園’裡麵時,看上去和上一次忙碌但意氣風發的樣子完全不同。

她實在是無聊的太久了,所以當神明再次出現的時候,哪怕仍然看人家不順眼,她依舊晃悠過去,出聲問道:“發生了什麼?”

神明盯著她看了兩秒鐘,才恍然驚醒一般,頹然道:“抱歉,我忘記了你還在這個地方。”

“逃避可恥,但是有用。”她慢悠悠的說道,“所以本王就勉為其難的做一個樹洞吧,來說說看,你遇到了什麼難題?”

神震驚的看著她,有那麼片刻欲言又止,忍不住說道:“你到底是來自……算了,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他頓了頓,又坐下來佝僂著脊背,手指無意識的在土地上劃來劃去,有那麼一會兒,兩個人就這麼沉默下來,誰也沒有說話。

“我……”後來他終於開口,臉上帶著悲傷和愧疚,語氣裡還有強烈的自我厭惡,他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殺了我的‘祖母’。”

“……”

“我們殺了我們的祖母。”他又一次重複,這次說的流暢很多,那句話就像是在抽打他的後背,讓他的頭深深垂了下去,手中的沙石被用力碾成粉末,“她救過我們。我們殺了她。”

“……”

她隻震驚了一瞬間就冷靜下來,看著男人問道:“你後悔嗎?”

“……不。”神明痛苦但是決然的說道,“這是唯一的辦法。如果再重新來一次,我們還是會選擇殺了她。”

他的兄弟們沒有人會為此感到煩惱。

能者上位而居,就算是有過救命之恩的眾神之主、誕下其他神明的祖先提亞馬特,和彆人又有什麼分彆呢?

蠶食著前輩的屍骨獲取強大的力量與廣闊的生存空間和至高無上的地位,這是他們的本能。

而他和他們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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