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南王來訪。”
葉孤城剛回到白雲城,便聽管家匆匆來報。
他來做什麼?
葉孤城眉峰微挑,冷漠道:“不見。”
管家猶豫了片刻低聲道:“南王說他有要事與城主相商,若是主上執意不見,他自去尋陽城公主敘話……”
話中隱隱透出威脅之意。
葉孤城神情驀地冷了下來,語氣冷沉道:“帶他去後院。”
管家躬身應是,轉身前往前院回話。片刻後,他領著一個身穿朱紫蟒袍的老者走進後院的待客室。
“葉城主,久仰大名。”
南王逢人先露三分笑,擺出平易近人的架勢撩起蟒袍,在葉孤城對麵入座,“今日一見,葉城主龍章鳳姿,傳言果然不虛呐。”
說話間,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葉孤城,一張老態的臉上蓄著半長不短的花白胡須,紅光滿麵,看似和顏悅色,然而一雙鷹眸裡精光乍現,偶爾透出的狠厲足以看出此人絕非良善之輩。
“王爺有話直說便是,何必拐彎抹角?”
葉孤城不吃南王禮賢下士這套路,眉間透出不耐之色,神色更是冷漠到了極點。
好個目無尊上的江湖草莽!
南王沒成想自討了個沒趣,頓時暗恨不已。
身為皇帝親叔,他自來身份尊貴,何曾受過這等氣?偏偏葉孤城竟是目無尊卑,一點麵子也不給他,不曾跪拜叩首相迎也就罷了,還敢當麵慢待與他,甚至給他難堪!
“城主何必如此心急?”
但隨即,南王想到成大事者,小不忍則亂大謀,他硬生生忍了這股氣,如沒事人朗笑了一聲,唇角甚至掛上了豁然的笑意,仿佛根本不在意被葉孤城冷待,做足了大肚能容人的姿態。
“近日,城主為紅顏衝冠一怒斬天王的佳話已傳遍了京城。本王沒想到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天外飛仙竟也是個性情中人,隻可惜,陽城公主此次婚事作廢又如何?我那皇侄來日也會將她賜婚於旁人。”
葉孤城仿若未聞,神色宛若山巔之雪般冷得沒有絲毫變化。
“葉城主武功蓋世,江湖上自是少有人能敵,今日能殺史天王,來日也能劍斬彆的什麼王公貴族,然而此舉終非長久之計。”
南王話語中得試探之意越來越濃,“如果僅僅靠殺人,怕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吧?”
葉孤城冷眼瞧著南王惺惺作態,神情始終無動於衷。
這南王開口便是以單鳳的婚事作為籌碼脅迫試探,看著氣量狹小又陰狠毒辣,分明不是大氣疏狂之人,偏又擺出紆尊降貴禮賢下士的可笑模樣,看來所圖不小啊。
案幾上,四足金蟾香鼎吞吐著一縷輕煙,嫋嫋香氣散落在室內。
葉孤城不言不語,自顧自倒了杯茶啜飲。
霎時,一室寂靜。
南王將葉孤城冷漠的神情儘收眼底,心底疑竇叢生。
他開始懷疑起屬下收集的消息不實了,葉孤城冷漠無情模樣,哪裡如傳聞中那般對陽城公主情根深種的樣子?
念頭一起,南王神色徒然陰沉下來。
茶水自壺口潺潺落入杯中,淅瀝的水聲打破了僵局。
“本王平生最是見不得有情人勞燕分飛。不如本王替城主向聖上求一道賜婚聖旨?”
南王始終不相信葉孤城當真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無動於衷,而且他秘密出京至陽城,不遠萬裡跑這一趟,絕不願意空手而回。
話音未落,茶水聲潺潺聲嘎然而止。
葉孤城冷漠的臉上首次有了裂痕,寒星般清冷的眼忽而直直望向南王。
南王一愣,轉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城主意下如何?”
葉孤城放下茶壺,不答反問道:“你要什麼?”
南王聞言哈哈大笑,笑聲裡充滿了誌得意滿的張狂與狡詐:“葉城主果然是個性情中人,隻需要城主順手幫本王一個微不足道的忙,城主所求自然能如願以償。”
*
天懸星河,夜涼如水。
濕熱的水霧彌漫在屏風後,溫泉水滑洗凝脂。
單鳳渾身清爽的從浴池裡赤足走出,舒展雙手。
侯立在側的侍女微微屈膝福身,取來肚兜裡衣,輕柔細致地將一件件睡衣套上她纖細柔美的身軀,末了又在裡衣外罩上薄紗綢衣,恭敬地伺候著單鳳將一身衣服穿戴整齊。
身後兩個侍女拿著乾爽的巾子一點點絞乾單鳳濕漉漉的長發。
窗外月上中天,夜已經深了。
夏季炎熱,頭發乾得很快。沒一會兒的功夫,乾爽的發絲如瀑布般披散在單鳳肩頭,素麵朝天的模樣沒了平日裡端莊尊貴,卻更添了芙蓉出水的清麗淡雅。
守在浴池外的侍女屈膝打起簾子,單鳳移步而出,穿過長廊的儘頭便是她的起居室。
單鳳剛踏進院子裡,神情微微一凝。
隻見閨房旁充作書房的側屋門戶大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側身端坐在案幾前。
葉孤城白衣如雪,身形如鬆如竹,頎長而挺拔。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時,抬眸聞聲望來,周身如劍氣般的寒意已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