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蘭莊園(一)(1 / 2)

午後,瑪格麗特·達什伍德一如往常,斜躺在書房窗前的扶手沙發上小憩,懷中厚厚的植物圖解書搖搖欲墜。忽然,她被一陣轟隆隆的腳步聲吵醒了。

聲音來自門外和更遠的地方,瑪格麗特剛一動身,書本從她懷中掉落在地板上發出了沉悶的“咚”的一聲。

書房被推開,管家丹妮絲太太匆匆走了進來,看到她時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並替她撿起了書放在茶幾上:“瑪格麗特小姐,我以為您去了鎮上,正要派人出去找您。”

瑪格麗特揉了揉眼睛,稚嫩的聲音軟軟糯糯:“我剛才在睡覺呢,太太,今天的陽光很暖和。發生什麼事了?”

丹妮絲太太語速很快:“剛才達什伍德先生的仆人忽然上門,說他們已經到鎮上了,今晚就會入住諾蘭莊園。”

瑪格麗特睜大眼睛:“誰?”

“您的兄長約翰·達什伍德先生從倫敦搬回來了,同行的還有您父親的律師,看來達什伍德先生一刻也不能等待就要把那些手續完成!

咳,瞧我跟你說這些乾什麼。瑪格麗特小姐,您聽我說,這些日子您就暫時不要跑出去了,或者,如果您不想告訴達什伍德太太,也一定要讓我知道您的去處。諾蘭莊園已經……”

已經不再是老達什伍德先生和他的妻子女兒的避風港。

瑪格麗特心下了然,但噘著嘴,有些不開心的樣子,但終究點頭答應了。

丹妮絲太太鬆了口氣,哄孩子一般又把畫滿了植物圖解的書放在了她的膝蓋上,匆匆告辭。

瑪格麗特見她離開,頓時也鬆了口氣——麵對這對“她”再熟悉不過的丹妮絲太太,她總是壓力很大。

因為,她是個鳩占鵲巢的外來人。

她曾名叫葉書錦,東方人,一個小有名氣的美食博主。

出事那天,她如往常一般去遊泳鍛煉,潛水到深處時,卻突然抽筋。她掙紮著向上,卻越來越下沉,肺部的氧氣不可控地消耗殆儘,絕望中,她能感受到溫溫的泳池水逐漸降溫、直到冰涼,幾乎到達了冰點。

我死了嗎?

微弱的靈魂顫抖著。

忽然間,一隻手觸碰到她的指尖、接著抓住她的手,一隻強壯的手臂攬住她的肩膀、將她禁錮在懷裡。對方在拚命將她向上帶,或許還說了什麼,震動通過水流傳到了她的耳膜,可她完全沒有辨認語句的能力。

氧氣如同甘霖般從嘴唇間傳來。

意識在那時徹底消失。

醒來後,她發現自己竟然穿越到了《理智與情感》中兩三百年前的英國,變成了剛年滿十三歲的瑪格麗特·達什伍德?!

原主正是調皮的年紀,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出莊園,在凍結的湖麵上滑冰時掉入了冰窟,幸好有經過的紳士聽到動靜,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將她從瀕死邊緣拯救了回來。

而葉書錦醒來時,救命恩人已經主動執意離開了諾蘭莊園。

“喬治·奈特利先生是個真正的紳士。”達什伍德太太這樣感激又讚賞地評價,“諾蘭莊園剛剛舉辦了主人的葬禮,瑪格麗特又出事,實在太忙亂,太太和我們都無心招待。”

說到葬禮,便不得不提一提這不幸的一家人。

老亨利·達什伍德剛從叔父那裡繼承了諾蘭莊園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更不幸的是,他的遺孀和女兒僅能總共繼承一萬英鎊的財產,還不得不離開莊園。原因就在於,在叔父的遺囑中,諾蘭莊園被規定隻能在亨利死後繼承給約翰·達什伍德。

約翰是亨利與前妻所生的兒子,與諾蘭莊園的三位小姐同父異母,早早便去了倫敦學習、娶妻生子,和妹妹們的感情隻比黃豆大一點,但他仍抱有好心,在父親臨終前承諾要善待繼母和妹妹們。

那老單身漢二十年來都是由達什伍德夫婦照顧,約翰從未關心照料一天,隻是他那調皮搗蛋的兒子不知為何入了老先生的眼,竟然在遺囑中將莊園都留給了這對年輕的夫婦。

假使約翰有一位寬和善良的妻子,他向父親的承諾也許會兌現。

總之,在原著中,母女四人離開諾蘭莊園時沒能獲得任何來自約翰的幫助,處境艱難。而在母女四人曆經磨難,最終境況轉好並且受到體麵紳士的追求時,約翰和妻子範妮又覺得她們值得來往了。

即便在法律上,約翰的行為無可指責,但任何一個善良公道的人都會對此嗤之以鼻。

葉書錦覺得自己既然占據了瑪格麗特的身體,就有責任替她活好這一輩子,保護她的家人。

首要需要解決的,便是眼前約翰良心的毀約。

*

諾蘭莊園由於新任主人的突然回歸陷入了慌亂,男仆們提著水桶跑來跑去,莊園側門外緊急送來了各種剛剛宰殺的牲畜,女仆們捧著被褥、床幃等,跟在領班身後穿梭在走廊和房間,一刻不能停。

一路上,瑪格麗特被橫叉的清潔用具被絆到一次、被倉促的仆人撞到兩次,終於回到了房間。

門還沒打開,二姐瑪麗安那高亢而憤怒的聲音就從門縫裡傳來:“太過分了!父親的葬禮才結束了幾天,約翰連聲招呼也不打,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回來把我們趕出去?還是說,範妮擔心我們把那些銀製器具和漂亮的瓷器偷偷提前帶走?!”

達什伍德太太的哭道:“該是諾蘭莊園的東西都登記在冊、保管在斯科特律師那裡,連我都沒有見過!”

瑪格麗特歎了口氣,推開門時,埃莉諾冷靜地安慰:“我們既然是清白的,便不必在乎他們的小人之心。說到底,諾蘭莊園已經是約翰和範妮的了,他們願意什麼時候回來都是他們的自由。”

“我們要準備搬家了嗎?埃莉諾。”瑪格麗特坐在了單人沙發上。

她對於驟然獲得的親密的母女和姐妹關係還沒有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