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等很久。
有個男人似乎覺得自己就這樣被女孩一句話嚇住,有些丟人。
他咋呼起來:“彆給臉不要臉啊,我們岑少願意和你們玩一會兒,算你們的榮幸……”
話音還沒落下,岑少的手機就響了。
岑少拿過手機,看了下,有些緊張。
他把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周圍的人安靜。
然後,他清了清嗓子,接通了電話。
剛剛乖張的少爺,忽然變成了乖巧少年。
“喂?爸爸,我和同學在外麵吃飯呢,沒事,沒事……”
電話那邊的音量很大,能聽到中年男人底氣十足的罵聲:“孽畜!現在就回家!”
這個場麵多少有點丟人。
岑少下意識想把手機音量調小一點,但是他爸又吼了起來:“和你紅娟姐姐道歉!”
“孽畜!你讓我丟人丟到了整個單位!”
電話掛了。
場麵一下子尷尬起來。
岑少這輩子的噩夢裡,都會有這個夜晚。
他用終生懺悔。
沒有什麼比自己耍流氓時,遇到認識的人更難堪了。
如果有的話,應該就是自己沒認出來熟人,還嫌人家醜。
岑少乾巴巴地擠出笑來:“娟娟姐姐。”
他這樣叫著,看起來和剛才猖狂的樣子過於不同。
讓人覺得很割裂。
岑少努力把剛才的事忘記,語氣帶著尷尬的親熱勁:“娟娟姐姐,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剛才我都沒認出來。”
他乾巴巴地“哈哈”笑了兩聲,算是給自己解圍。
他周圍的幾個男人都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看玩笑,岑少已經是他們費勁巴拉巴結上的,那這個讓岑少挨罵的女孩是誰,他們不敢猜。
神仙打架,他們不摻和。
張紅娟氣定神閒看著他,不說話。
潘敬不嫌事大,忠實轉述剛才岑少的話:“剛剛你說紅娟醜,說她不配和你玩。”
岑少尷尬的幾乎額頭冒汗。
夜晚的風吹的他手腳發涼,但是後背一股股發熱。
畢竟,前段時間新聞播放著岑部長一行人的視察,但是岑部長的名字前,可是姓張的領導!
岑少滿臉苦兮兮地:“晚上光線不好,這不是看不清嗎,娟娟姐姐那可是當時我們大院一朵花啊。”
他尷尬地找著話題:“紅娟姐姐多好看啊,這不是沒認出來嗎……”
他反反複複地說著七零八落的話,剛剛的意圖施暴者,忽然成了童年的舊識。
整個場景透漏著一股荒唐勁。
張紅娟不想再呆下去,轉身帶著女孩們上了車。
看著女孩們的車開遠了,幾個男人終於鬆了口氣。
岑少也沒了尋歡的興致,無精打采揮了揮手:“送我回學校吧。”
一個男人狗腿子的湊上來,扶住他:“那位是誰啊?”
他比劃了下:“這麼大的佛,開了個那麼不值錢的車,誰認得出來,這不是欺負我們普通人嗎。”
岑少沒了搭話的意思,不理睬他們,專心思考怎麼能免了家裡的責罵。
路上,幾個女孩子驚魂未定。
宛凝和小房拉著手,半響說不出話來。
潘敬也安靜著。
趙絕經過的事,比今天這事大得多,過了會兒,就滿不在乎地問:“紅娟,你真認識那人?”
趙絕眉眼裡全是嫌棄,很明顯對於張紅娟竟然認識這樣的貨色,而感到驚訝。
張紅娟想了想,說:“小時候,他和其他小孩總去我家找我玩,我不怎麼理他們。”
潘敬一下子有印象了。
不就是那會兒,張紅娟爸爸升了官,總有人想巴結下,讓自己家孩子來找張紅娟玩那會兒的事嗎。
潘敬還記得,張紅娟被他們煩的不得了。
“這可真是……”潘敬感慨了下,終究說不出話來。
但是,她很明白,今天如果不是紅娟在這兒,今天這事總得麻煩一場。
不然直接硬跑,不然裝病。
都得折騰。
說到底,這是拚爹的勝利。
她們勝利了,卻用的敵人的卑劣法子,這多少讓人覺得不痛快。
她們路上沒說什麼話。
到了學校後,潘敬讓趙絕、宛凝和小房先上樓。
坐在張紅娟的車裡,她們兩個繼續了今天沒完成的對話。
潘敬對她說:“紅娟,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是,希望你和顧雋都能不那麼辛苦,能過舒服的日子。”
“但是你明白嗎紅娟,你和顧雋可以過這樣的日子,因為你們有很厲害的父母兜底。”潘敬搖頭:“我不行。”
張紅娟有些著急:“為什麼不能?我和顧雋有的,都給你。我們的就是你的。”
張紅娟甚至撥通了顧雋的電話。
顧雋有些懵,但是聽明白張紅娟的話後,立刻表示:“我的就是你們的!”
潘敬看著她,恍惚間覺得覺得又回到了小時候,紅娟還是個不愛說話的小姑娘,而顧雋也是個圓肚皮的小胖子。
潘敬說起了剛剛的事情:“紅娟,剛剛如果你不在,我們會怎麼樣?”
張紅娟立刻說:“以後你可以說我爸爸就是你叔叔!你把他當靶子就行。”
潘敬失笑,她溫柔地說:“可我也想自己當個靶子啊。”
“有些事情,本來就不該發生的啊,如果真的必須要有這樣的事情。”
“我不想站在其他人背後。或者說,我想自己當個人物,我站在那裡,就是力量。”
這是很大的野心。
“你也知道,你爸爸官職很高,但不是最高的。還有很多更厲害的人物,或者沒那麼厲害的人,但是你爸出於利益糾葛,沒辦法說話。如果遇到了這些人,或者這些人的子女親朋,我們又能怎麼辦?”
“就算你爸爸能為你說話,但他又處於什麼身份為我說話?”潘敬說了一些更殘忍的東西:“甚至還可能因為你爸爸為我說了話,彆人可能認為我是他的小三,畢竟這事不罕見。大領導嘛,養個女學生怎麼了。”
顧雋說不出話來,這種事,他也見過很多,他不想讓那麼臟的傳聞落在敬敬身上。
張紅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那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累?”
她第一次柔軟起來,央求道:“我真的不想讓你為了彆人操心了。”
一次次看著自己最親近的人,為了旁人而受傷,是揪心的難受。
潘敬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就像揉程山山的頭發一樣,哄著她:“紅娟啊,可是有些孩子,他們對有些人,也是很重要的啊。”
“他們,可能就是另一個紅娟、另一個顧雋的敬敬啊。”
顧雋靜靜聽著,沒有說話。
他真心地想回去了。
張紅娟靜靜聽著,忽然心裡一陣撕裂的疼痛。
她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疼過了。
她想說一些危險的話題。
“不一樣的,”張紅娟嘴唇顫抖:“我喜歡你啊敬敬……”
她捂著臉哭起來。
潘敬攬住她,想說:“我也喜歡你。”卻忽然反應過來,紅娟說的喜歡,和自己理解的可能不是一種情感。
潘敬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沉默片刻,終於還是把張紅娟攬在懷裡。
她們擁抱了很久。
在很多人的年少時,都會遇到一個驚豔他們的人。
有可能是個見義勇為的少年,有可能是個妙語連珠的老師,也有可能是隔壁儒雅可靠的叔叔。
潘敬帶著她前世的記憶和艱難生活積累的閱曆,把張紅娟從不美好的童年解救出來,陪著兩個涉世不深的孩子經曆了很多事情。
這是碾壓級的魅力。
成年人的豐富經曆、或者多年的學識,甚至堅定的心智,對於孩子來說,都是令人著迷的存在。
孩子大了,小時候的依戀慣性延續到成年,便會被誤認成愛。
有些人會利用自己年齡帶來的優勢,對孩子們做一些冠名為愛的壞事。
紅娟,也隻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