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3.52. 城(2 / 2)

沒有人曾經對不住她的母親,沒有人做錯過什麼,甚至她作為一個女兒來說,多年之後思忖著這件事,也對自己的父親說不出半點不是。

可是就是這樣,她的母親依然抑鬱而終,在她臨死前的那幾天,自己知道她是如何的無奈和痛苦。

母親當年無法為父親生下個一男半女,便堅決要父親納妾延續香火。

其實當她這麼做的時候,或許已經明白,其實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承受這種後果。

沒有辦法承受,她也選擇去做,這是母親的心狠之處,對自己的心狠。

其實自己和母親是一樣的性子吧,凡事兒總是希望做到完美,讓人挑不出任何短處,到頭來,其實痛苦的還是自己,彆人未必也就高興了。

她低頭,重新拾起那張欠條,又拿在手中審視半響後,想起許多事,諸如上一世聽到的隻言片語,關於蕭正峰的。

她那麼一狠心,便走到了暖爐前,將欠條扔進火中。

暖爐中的火並不旺,饒是如此,欠條被火苗那麼一舔,半截白紙已經焦了,她眼看著那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便要被燒毀,在這一瞬間,竟仿佛小時候被蜜蜂蜇刺了一般的疼,當下自己還沒想清楚呢,那手已經伸出去趕緊將這欠條撈回來。

恰好此時青楓過來,見她一雙玉白的手險些被灼到,手裡捧著少了半截的那張紙,不免擔憂不已,一麵拿了冷水要幫著她敷,一麵又命人去拿蘆薈來抹在手上,口裡還無奈道:“姑娘,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而蕭正峰站在青竹之側,隻片刻功夫,雪花落下,便緩緩地將他包圍,他身上便披上了一層白,遠遠看過去,竟隱約像一個雪人般。

他仗著自己年輕,血氣方剛的身體猶如鐵打一般,又仗著幾分酒氣,竟也不覺得冷,就這麼直挺挺地站著,卻閉著雙眸,凝神聽著裡麵的聲音。

阿煙姑娘也不知道回了什麼。

他側耳細聽,無奈那聲音太低,風雪之聲又大,他隻能聽個模糊,卻並不真切。

饒是如此,依舊覺得那聲音嬌軟好聽,隻這麼聽著,仿佛周圍的刺骨冰冷都不算什麼,仿佛一身鋼筋鐵骨都酥在那裡。

一種摻雜著痛苦的渴望和快感在讓脊背都發麻起來,他甚至感到身體都在顫抖,隻能緊緊握住拳頭忍下。

到底是渴望,也是擔憂,蕭正峰在白雪青竹之中走出來,悄無聲息地潛到了窗下。透過淡綠色的攏煙翠紗窗,他可以看到裡麵的情景。

她穿著水藍色的裡衣,烏黑如雲的頭發順著纖細的肩和秀美的頸子蔓延下來,猶如水草一般。她清澈溫柔的眸子此時倒映著燭火,裡麵有什麼在輕輕閃耀。

她依靠在那裡,仿佛有些嬌軟無力,柔媚的水藍色在那檀色的窗欞和白色的雪色中,猶如暗夜裡的一個花精,散發著清純而妖媚的魅惑。

如果說在這之前,蕭正峰開始疑惑為何自己猶如中了蠱毒一般無法自製,那麼此時此刻他卻越發明白了。

隻需要看這女人一眼,他便恨不得將她狠狠地摟在懷裡,將那妖媚的水藍色禁錮在他的胸膛上再也無法動彈辦法。

望著她那在妖媚的水藍色映襯下越發顯得動人的墨黑雙眸,卻覺得那清澈的眸子仿佛蘊含了太多太多的話語,仿佛一個曆經滄桑的女子站在往世的迷煙中望著這個令她無奈的世間,於是這麼一刻,他幾乎無法壓抑住自己,直覺地想要伸出手,拂去她眸中的清淡。

此時此刻的蕭正峰前所未有的意識到,便是這個女人再將自己的真心踐踏千百遍,他也就是那麼毫無骨氣地匍匐在她腳下,仰視著她,愛慕著她。

到底這個行徑實在是太過孟浪,他很快便躲閃開了。

躲閃開後,不免失落,可是就在這失落間,卻見窗下有一片白隨著雪花盤旋,最後逶迤落在地上。

蕭正峰這個白色雪人僵硬地挪動了下步子,在那風雪之中拾起那個被打濕了小半的宣紙,卻見外麵的字跡柔美清秀。

那上麵,寫得是一個字:蕭。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