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時候,她忽然一下子崩潰了,癱坐在那裡,放聲大哭起來。
她低著頭,捧著臉,哭得不能自已,哭得猶如街頭喪了考妣失了獨子的婦人。
沈越拚命地將那塊石頭推到了一旁,抱住阿煙的肩頭:
“嬸嬸,你彆哭,你彆哭好不好,我沒事……”
他拚命地想安慰她,可是卻無濟於事。
阿煙跪在那裡,反手抱住沈越帶血的身體,淚流滿麵,哭得泣不成聲:“越兒——”
她的聲音那麼淒厲而滄桑,那不是十八歲的這個阿煙發出來的,是上一輩子那個二十六歲的阿煙發出來的。
那一夜,沈越在拒了馮家的婚事,矢誌要上京謀取富貴的時候,跪在她的病榻前苦苦哀求。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之間就種下了一道鴻溝。
他就再也沒有聽到她這麼呼喚自己。
沈越忽而間淚水也湧出來,哽咽著道:
“嬸嬸,是我不好!是我錯了!”
他跪在她背後,兩手在劇烈地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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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過了被北狄軍蹂.躪危機的阿煙,依舊是處在危險之中。
她已經七個多月的肚子,其實是經不起這般折騰的。
她身體的某一處開始劇烈地抽動著,抽得生疼,那是一種比往日腿抽筋還要疼上一百倍的疼痛。
阿煙捧著肚子,痛苦地道:“我……肚子……”
沈越意識到了什麼,臉也白了。
他可以為他的嬸嬸付出一切,隻為了護她平安,可是他實在並不會接生。
而且在這深山荒野之中,在這茫茫白雪之中,怎麼可能順利地讓她產下胎兒?
沈越的嘴唇都在哆嗦:“山下沒動靜了,北狄軍走了,我們,我們先下山去?”
阿煙臉上血色儘失,打著顫兒。
她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按理說即使要生,也不應該一直疼,可是她疼,一直抽疼,渾身都在疼,疼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倉皇之中的沈越見此情景,忙去找了那三名死去的軍士的衣袍,用匕首割下來後,取了許多的樹枝來,迅速地做成了一個木筏子,然後他抱著阿煙躺在上麵,他則是拚命地在雪地裡拉著這個帶血的木筏子往山下趕去。
阿煙在抽搐疼痛的間隙,茫然而無力的眸子望向天空,遙遠的天際殘忍而漠然地就往下揮灑著雪花,落在她臉上,隻是如今的她卻連那點冰冷的滋味都難以感覺到了。
她努力地仰起臉來,看向那個拉著她的少年。
風雪中,用衣服搓成的繩子勒在他羸弱的肩頭,勒進去很深一道印。他分明絕世的姿容,此時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猙獰,原本玉白優雅的頸子凸出一條筋。
一點雪花落在她的唇邊,她舔了舔,那點雪花化成了些許的水兒,沁入她的唇舌。
在這個時候,她竟笑了下,嘶啞的聲音無力地道:
“越兒,放開我吧,你活下去。”
即使下了山又如何,也許他們依舊沒有辦法活下去,依舊是被殺。
沈越沒有回頭,就那麼死死地咬牙,拉著這個臨時做就的筏子往下走,一步步地踩著雪和泥往前走。
他身子幾乎弓成了蝦米,弓成了蝦米的他從牙縫裡這麼緩緩地道:
“嬸嬸,要死,我們一起死。要活,我們一起活。”
生死與共,富貴相依,那是上輩子的沈越和顧煙。
一股巨大而無邊的疼痛再次把阿煙淹沒,她渾身僵硬地抽搐著,喉嚨裡難以自製地發出難耐的聲音。
不過就在這種痛苦中,她斷斷續續地用嘶啞的聲音道:“好……一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