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昀剛美滋滋地撕下來泛著油的烤鴉後腿,興奮地準備開動時,轉頭便看見了一披著黑袍的男人。
那人麵上覆著一張純黑麵具,隻露出冷厲英俊的眉眼來。
他外頭披著寬大長袍,裡麵一襲利落的黑衣裝束,腰間彆著一柄樸實無華的長劍。
似踏夜色悄然而來。
他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裡,右手置在劍柄上,直視著自己。
蘇昀拿著烤鴉後腿,見這人並不像有惡意的模樣,茫然地問道。
“請問您是?”
陸鉞並未直接回答蘇昀,而是先淡淡地掃了眼一旁驚恐的席雪。
席雪不過是下意識地與陸鉞對視了一眼,便覺腦海深處的睡意不受控製地一股腦湧上來。
她的眼皮愈發沉重,四肢也像浸泡在溫泉般舒服得不想動彈。
…隻想丟掉眼前的煩惱,不管不顧地睡一覺。
身子軟綿綿地往旁邊的桌案一靠,席雪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沉睡中。
看到席雪入睡後,陸鉞這才轉頭,望向震驚的蘇昀。
“監罰司,接人。”
接一個據說靈力深度透支並且快要餓暈過去的小月老。
…辦事處居然派出了監罰司的人來接自己?
蘇昀隻覺受寵若驚,頭上呆毛一跳。
以前他就算二十四小時蹲在監罰司門口,蹲上一個月,也未必能夠見到監罰司的人一麵。
天庭數百司,論神秘程度與戰鬥力,監罰司當屬第一。
監罰司的司員稀少,且他們出任務時大都全副武裝,麵具兜帽黑袍一齊上陣,將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為的就是不透露自己的身份。
在天庭,‘監罰司’這三個字丟出去,能砸得不少人緘口閉嘴。
大部分小仙提及監罰司,唯有恐懼與崇敬。
他先是萬分震驚地與陸鉞對視了一眼,然後迅速轉頭啃上一口烤鴉後退。
再兩腮鼓囊囊地回過頭,一邊咀嚼著,一邊繼續震驚地望著陸鉞。
畢竟烤鴉後腿再不吃就要冷了,冷了就不香了。
陸鉞:“……”
再嚴肅的氣氛也被這小月老先低頭吃東西、再抬頭繼續震驚的動作給磨滅了。
蘇昀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我該怎麼稱呼您?”
“我姓陸。”
“那我叫您陸監司可以嗎?”
因為監罰司的人一般不會透露姓名,所以眾仙一般稱呼他們為監司。
陸鉞微微皺眉,總覺得小月老這麼生疏客氣地稱呼他,聽著彆扭不順耳。
猶豫半晌,他還是直接跳過了稱呼問題,“黑鴉在哪裡?”
蘇昀剛剛咽下一口鴉肉,聽到陸鉞這番問話,他愣愣地指了指腳邊五花大綁的黑鴉、烤架上的半隻烤鴉…和自己的肚子。
“我吃了一隻還沒成精的黑鴉,另一隻在烤架上,這一隻最大最肥美的……”
他用一種沉痛而又遺憾的語氣說道,“…我就送給陸監司吧。”
陸鉞又陷入了沉默,許久後他才問道,“肉好吃嗎?”
躲在衣服裡偷聽兩人對話的小龍:???
陸鉞以前抓到他偷吃作惡妖怪時可不是這個平和反應。
它可牢牢記得陸鉞之前是如何冷酷地直接從龍口裡奪下它的噴香妖怪烤肉,並給它換上了白開水般無味的靈液。
蘇昀搗蒜般地瘋狂點頭,“好吃,肉鮮美多汁……”
陸鉞點點頭,從懷裡掏出監罰冊來,漠然地給蘇昀判‘刑’。
“擅吃三級以上妖怪,違反天庭妖界和諧發展條約,扣三百靈石。”
“下凡時不變裝見凡人,扣一百靈石。”
“共計四百靈石。”
蘇昀一口‘鮮美多汁’的肉卡在喉嚨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肉瞬間索然無味。
頭上的呆毛蔫了吧唧地啪一下伏倒,蘇昀委屈地繼續吃著黑鴉肉,秀氣的眉毛沮喪地皺在一塊。
他腦海裡的小人緊緊抱著即將離他而去的四百靈石嚎啕大哭。
在蘇昀心痛到無法呼吸的時候,陸鉞話鋒一轉,比白開水還平淡的語調終於起了些波瀾。
“…另外,捉捕三級以上作惡妖怪,幫助監罰司破案,獎賞三千靈石。”
蘇昀刷一下激動地抬起頭,雙眼開心到不可抑製地彎成月牙狀,咧起的嘴唇旁的小梨渦若隱若現。
腦海裡的小人瘋了般地撒野跑著,邊跑還邊囂張地從懷裡掏出大把大把錢的灑向天空。
陸鉞一揚袖,便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巨大黑鴉收進了袖中。
蘇昀又看得愣住了眼,嘴巴微張,連帶著吃烤肉的速度都減慢了不少。
隻不過陸鉞覺得蘇昀看向自己的眼神裡除了隱隱的崇拜,還有好幾分痛失食材的心疼。
陸鉞瞥了眼沉睡的席雪,言簡意賅地問道,“消除她的記憶了嗎?”
蘇昀吞咽下去最後一口烤肉,用剛恢複的一點靈力變出個水球來,清洗乾淨了自己的手。
聽到陸鉞的問話,他慢慢轉過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陸監司,您能不能借我點靈力讓我消除這人有關我的記憶?”
其實他就攢了點吃東西的體力,剛才變個小水球洗手就又摸到了透支靈力的邊緣。
“嗯。”
小月老吃東西時精神抖擻活蹦亂跳,陸鉞還以為他磕了什麼能迅速恢複靈力的藥。
原來並沒有,剛才的假象可能隻是小月老對美食的正常應激性反應。
陸鉞正打算念術語隔空借靈力給蘇昀時,蘇昀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衝他笑道。
“我準備好啦。”
陸鉞身子微僵,他臉一冷,眉梢更是像掛了層寒霜般。
千年來,他第一次碰見敢一上來就牽他手的小仙。
他下意識地就要甩開蘇昀的手,但對上蘇昀無辜的眼神後,他難得地嘗到絲心軟的滋味,終是麻木地任由小月老牽著。
陸鉞默默地在心裡掏出了小本本。
假借傳靈力之名輕薄上仙,扣一百靈石。
蘇昀還不知死活地真誠建議道。
“對了,陸監司,你的手有點涼,平常要注意保暖,多喝點熱水,泡點枸杞和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