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昀見陳副司長一副魂飄九天之外的走神模樣,不由得試探著喚道。
“陳副司長?陸司長現在在做什麼呢?”
陳副司長猛地回過神來,發現陸鉞已經站在了血池的中心,正要拿起那枝斷成兩半的竹笛。
“司長應當是要摧毀這個空間,然後帶大家出去。”
陸鉞的指腹剛觸碰到竹笛,竹笛刹那間迸發出閃耀到令人無法睜眼的強烈白光。
他的手臂向上一揚,瞬間似乎有一張透明的防護網從天而降,將逸散出去的白光牢牢地收緊回來。
蘇昀困惑地問道,“那白光是什麼東西?”
陳副司長在旁耐心地解釋。
“續命靈陣的核心,一件可以承受換命的靈器,毀了這件靈器就可以出去了。”
他不忘繼續誇自家司長,“若不是有司長在,這束白光應該逃脫了出去,到時候再想找回它就很難了。”
白光在透明的靈術網中奮力地掙紮著,最後卻還是無力地被陸鉞捕獲。
那是一塊象征仙籍的黑玉牌。
然而牌上的名字卻不是斐容。
而是鬱宴。
黑玉牌早已失去了應有的溫潤光澤,破裂成兩半,中間被強硬地黏合在一起。
陸鉞垂眼望著上麵遒勁有力的鬱宴二字,手指一用力,直接碾碎了黑玉牌。
黑玉牌裡所記載著的往事光影立時被投射到空中。
……
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修入仙籍的鬱宴抱著昏迷不醒的斐容,麵無表情地走進續命靈陣中間。
當時斐容尚是凡人,重病在身,麵色蒼白,氣息愈發微弱。
他已時日無多。
上千無辜的平民被押至續命靈陣下,絕望嘶啞的痛哭聲響徹血色天空,淒厲的求饒聲不絕於耳。
鬱宴無動於衷。
他冷冷地掃了眼哭喊著的人們,隨手一個噤聲靈術過去,‘吵鬨不休’的人們立即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鬱宴垂下眼,冰冷的手緩緩撫上斐容的麵頰,滾燙的眼淚悄無聲息地落至斐容的唇瓣上。
“嶸,隻要你能好起來,我什麼都願意做……”
說著,他將黑玉牌放在斐容的胸前,續命靈陣顫動著運作起來。
上千條活生生的性命刹那間化為白骨。
鮮血咆哮著淹沒了這個隻為殺戮而存在的世界。
斐容重新擁有了意識,慢慢地睜開眼,他胸前的黑玉牌也清脆地啪一聲斷為兩截。
……
光影到此結束。
陸鉞淡淡地開口,對監罰司的司員們解釋道。
“千年前,修得仙籍的不是斐容,而是鬱宴。”
“當時凡人斐嶸快要死了,通過續命靈陣,鬱宴將修煉來的靈力都轉給了他,斐嶸因此成仙,更名斐容。”
“另外,這個空間不是斐容造出的,而是鬱宴,斐容的續命靈陣還需要繼續尋找。”
聽到這裡,蘇昀終於明白了斐容司長與太子鬱宴之間的事情。
千年前,為了救重傷不治的斐容,鬱宴舍棄仙籍,再墮為妖。
而後,鬱宴被陸司長殺死時,斐容艱難地奪回鬱宴的一縷魂魄。
為了複活鬱宴,給鬱宴續命,也做儘了許多不可饒恕的錯事。
陳副司長則抓緊一切機會向小月老宣傳陸鉞。
“這個是追溯喚影術,對於一些有靈的物體,可以通過喚影的形式看到以前發生了什麼。”
他強調重點,“全天庭隻有三個人會。”
蘇昀心情還有些許沉重,他認真地說道。
“我會努力成為像陸司長一樣厲害的人。”
陳副司長:“……?”
小月老聽到的重點是不是錯了?這不是他誇讚陸司長的本意。
隻要小月老想,他就可以直接成為厲害的陸司長的人。
隨著光影的破碎消失,小世界也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血色天空戰栗,數不清的碩大巨石從山巔滾落下來,帶動著碎石與粉塵,就要掩埋底下的眾人。
陸鉞輕輕一跺地,時間像被按下了暫停鍵般靜止下來,巨石與碎石來不及滾下,被僵硬地固定在半空中。
以陸鉞為中心,地麵驀地綻開一條橫亙空間儘頭與起點的裂縫。
空間徹底破碎毀滅。
所有人都重新回到了天庭。
蘇昀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居然站在了奚煥司長的身邊。
奚煥剛才不小心被風暴卷入,被風刃所襲,落了幾道狹長的可怖傷口。
淡青色衣袍上滿是滲出的紅褐色血跡。
蘇昀禮節性地擔憂問道。
“奚煥司長,您傷得嚴重嗎?”
奚煥搖搖頭,溫柔地答道。
“無妨,都是些皮肉小傷。”
不遠處的陸鉞正好將兩人相視而笑的一幕收進眼底,麵色一沉。
小昀怎麼不第一時間來關心他?
吃醋,很是吃醋。
於是,陸鉞趁著蘇昀不注意的時候,劈頭蓋臉地灌了自己一身血,又將自己的衣服撕扯出幾條裂縫來。
司員們震驚地看著陸鉞不惜代價地將自己弄得萬分狼狽,仿佛下一刻就要重傷到倒進棺材中,直接下葬了。
大家麵麵相覷,都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地熱烈討論起下一步的工作來。
戀愛果然使素來冷靜的司長陷入癲狂狀態。
陸鉞停止了費力的自我形象毀滅,轉頭命令陳副司長。
“砍我一刀。”
陳副司長僵硬地提著刀,大腦空白到瞬間忘記了所有的劍術。
“……???”
陸鉞望了眼負傷的奚煥,增加了一條額外要求。
“要能出血的那種。”
陳副司長倒抽一口冷氣,將原來隻是輕輕戳一下的力道改為重重一捅。
陸鉞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麵無表情地檢查了下傷口。
轉身裝作受傷疼痛的模樣,向小月老博取同情去了。
陳副司長渾渾噩噩地收回刀,看自家司長捂著胸膛上的劍傷,微皺著眉,一腳深一腳淺地緩緩走向小月老。
然後司長當著奚煥的麵,突然重重地倒在了小月老的懷裡,還低低地喊了一聲‘疼’。
司長幼稚的吃醋模樣再度引起了眾人的圍觀。
陳副司長沉痛地想到,司長真的變了。
居然…連受傷絕不喊一聲痛的監罰司底限都打破了。
果然人談起戀愛來,是沒有下限的。
司長,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