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了大半天的命格簿, 蘇昀步伐虛脫地走出司長室,手都快寫到失去了知覺。
然後他就看到了外麵石化成一尊雕塑的陳副司長。
陳副司長舉著一張單薄的報名表, 視線像被膠水黏在上麵一般, 許久沒有挪開,神情有些許恍惚。
蘇昀走到陳副司長身邊,清楚地看到他拿的正是自己的報名表,正盯著表上單身那欄。
他:“……”
這張表不是他填的,而是月老司的其他司員順手幫忙填的。
當時月老司的同事問他是否單身, 他害怕說‘否’後會被繼續追問‘是不是陸司長’,就含糊其辭地用‘嗯?是吧’糊弄過去。
拿著那張表時,他也同樣心虛了幾秒, 害怕會被陸鉞發現,但下一刻就毫無負罪感地奔向了靈石。
蘇昀輕輕地咳嗽一聲,陳副司長驀地回過神來,報名單差點直接被戳出一個洞來。
“陳副司長, 監罰司最近不忙嗎?”
“不忙……”
陳副司長下意識地回答道,隨後打結的舌頭又迅速來了個急轉彎。
“怎麼可能不忙呢?最近司長是通宵達旦、廢寢忘食地在處理事情,比奚煥司長還要忙上一重……”
喜提‘天庭第二忙人’稱號的奚煥一臉茫然。
蘇昀:“……”
他可聽說了陸鉞最近三過月老司而不入的輝煌事跡。
蘇昀的小腦袋沉重地搖了搖,象征性地同情一下每天忙著在月老司外轉圈的陸鉞。
“陸司長一定要按時吃飯、好好休息……”
陳副司長眼眸驟亮, 剛想說‘陸司長身邊就缺一個能夠盯著他準時吃飯的人’時, 蘇昀轉過身,繼續往司長室的方向走去。
“…這樣才有精力完成手頭上的工作。”
陳副司長呆若木雞, 嘴巴張開了又閉合上, 望著蘇昀遠去的身影, 急中生智地喊道。
“監罰司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比掌命司還要缺人。”
他又假裝沉痛地歎息道,“煉丹司司長的小兒子知道後,甚至還跑過來自告奮勇地要為司長排憂解難……”
蘇昀停頓住了腳步。
“煉丹司司長的小兒子每天給司長寫情書,司長不堪受擾……”
蘇昀故作冷靜地轉過了身,眼眸中卻隱約有一小團吃醋引起的怒火在熊熊燃燒著。
陳副司長心虛地瑟縮了下身子,後背努力挺得筆直,顯示出自己的理直氣壯來。
雖然那人的確是在熱情奔放地向陸司長示愛,花式寫情詩,一見到司長就要向司長表白自己的心意。
但可惜的是,他整年都未必能見得到陸司長一麵。
陸司長的注意力要麼在公務上,要麼在小蘇昀身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
一年過去,還不知道人家究竟姓甚名甚。
陳副司長在心底唏噓著,順便趁熱打鐵,開始推薦監罰司的兼職。
“蘇昀,掌命司的兼職結束後,你不如來監罰司幫陸司長做些事情。”
蘇昀疑惑地反問道。
“做什麼?”
這個問題徹底難住了陳副司長。
…做什麼?
做陸司長的心肝小寶貝?
陳副司長都被自己肉麻得渾身發顫。
但好在他急中生智地立刻編出了許多工作出來,咳嗽幾聲,故作嚴肅地胡說八道。
“斐容、鬱宴雖然已死,但監罰司還有許多任務,比如司長最近可能需要去妖界一趟,調查鬱宴當年有沒有下屬還蟄伏在人間。”
“而且司長的生活作息極其不規律,我們怎麼勸他都不聽,這些都需要人來幫助他慢慢調整。”
“並且!”他強調道,“隻需要下班後來監罰司兼職幾個小時,每天就有…就有上千靈石的薪酬。”
反正司長不差錢,隨便幫他開個小價格應該沒太大問題。
蘇昀:“…幾個小時上千靈石?”
比他本職工作月老的時薪還高了無數倍?
陳副司長猶豫半晌,“…升到一萬?”
陸司長應該不會怪罪下來…吧?
畢竟夫夫兩人,隻是左口袋出、右口袋進的問題。
奚煥聽見這番對話,倚在門旁,無奈地笑道。
“我都沒有這麼高的工資,蘇昀,要不你考慮一下吧?”
陳副司長自覺欠妥,不再言語,隻是裝作可憐兮兮地望著蘇昀。
內心卻在瘋狂咆哮,求求蘇昀快來安撫下暴躁的陸司長,快來拯救快要爆炸的監罰司吧。
蘇昀歎氣,解釋道,“要什麼工資?我這幾天隻是在攢錢,太忙了而已。”
他總有種將自己親手賣出去的錯覺。
奚煥點頭,將眼眸裡的黯然神傷藏好。
“蘇昀,你工作也做完了,不如現在就去幫陸司長處理些事情吧。”
陳副司長當機立斷,“就這麼說定了,蘇昀,等下監罰司見。”
蘇昀:“……”
自己在掌命司好歹能幫忙補充上命格簿裡的姻緣部分,去了監罰司又能幫上陸鉞什麼忙?
總不會是揮舞著手臂,在陸鉞身邊為他喊加油吧?
*
圓滿完成任務後,陳副司長差點就要激動地帶領著眾司員,在監罰司當場扭上一首喜氣洋洋的秧歌,以示熱烈慶祝。
他衝進司長室,頗有股喜極而泣的衝動。
“司長,小月老等下就要來了!”
陸鉞原本心情抑鬱到連在卷軸上寫的字都蒙著層黯淡的灰,聽見這句話後,細長的筆杆不幸地當場折斷。
他放下斷裂成兩半的筆,抬頭,誇讚陳副司長道。
“很好。”
然後又破天荒地掏出了一麵鏡子,左右來回轉了轉頭,彆扭地檢查了下發型。
再摘下麵具,開始練習見到蘇昀時的表情,生硬地對鏡子露出個寵溺的笑容來。
他本來對容貌是不怎麼注意的,直到有一天小昀托腮,困惑地盯著他的頭,發問——
“阿鉞,你的發際線是不是有點後移啊?”
陸鉞的心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句發問給插碎成了兩半。
於是,陸鉞親自找到煉丹司的司長,問他有沒有生發美容的丹藥。
回來後又瘋狂嗑藥,爭取和小昀的發際線保持一致。
陳副司長生平第一次看見司長照鏡子,還擺出各種‘生動’的表情,嚇得連扭一曲秧歌的心都強行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