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辰回到家裡的時候,滿麵哀愁。
腦袋耷拉著，看上去整個人非常沒精神，憔悴得很。
向暖暖關切地迎上去：“三哥你怎麼了？”
聽見她的聲音,賀文辰立馬來了精神，撲過來癟癟嘴：“暖暖小天使！告訴你啊,二哥這個魂淡他……”
話沒說完。
屋裡響起一聲重重的咳嗽。
賀文辰朝著聲音來源望過去：“爺爺？”
老爺子朝他使了使眼色。
賀文辰順著爺爺指引的方向看了過去,這才發現客廳一角的椅子上,坐了個人。
此人個子很高身姿筆挺，抬眸望過來的時候，眉梢眼角都帶著淡淡的笑意。
瞧著挺像個好人的。
但，看到他的刹那。賀文辰猛地一個激靈,整個人都頓時精神起來了。
賀文辰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二、二哥……嗬嗬……嗬嗬嗬嗬……”
“今天遇到什麼事情了？”賀明津關切地說著,緩步走了過來。
賀文辰忙說：“什麼都沒！”
又朝向暖暖使眼色,示意妹妹救命。
向暖暖不知道三哥怎麼了，卻還是決定主動幫他一把：“三哥,剛才大哥打電話找你,好像是有要緊事。你趕緊給他回一個電話吧。”
賀明津頓時歡喜起來：“好！我立刻給他回電話！”
作勢就要溜走。
誰知這個時候林玉茹正好從二樓走了下來。
到客廳後，見到賀文辰，林玉茹很有些驚訝。
“啊！小三回來啦？怎麼樣呐？”她記得兒子離開家的時候，說過要去呂沙那邊碰個麵,商量新公司的事情，便問：“今天談好了嗎？”
賀文辰好不容易要逃出客廳,結果被自家老媽堵了個嚴嚴實實,氣不打一處來,一時間就沒有吭聲。
賀中天替他接了話：“談好了。他即將簽約小二開的那間公司。”
賀文辰眼皮跳了跳。
他不知道爺爺是從哪兒得知這件事的。
不過，想到剛才回來的時候爺爺和二哥在一間屋，很有可能是二哥主動告訴他老人家的。
“明津的那個公司？”林玉茹皺了皺眉。
她總覺得兒子在侄子那邊做事,顯得自家兒子矮了一頭似的，忙問賀明津：“你到底跟你弟弟說了什麼？他還非得去你那裡不可了？能不能換一家啊。”
“我是無所謂的，其實是他想簽在我手底下，我勉為其難答應而已。”賀明津朝賀文辰揚了揚下巴：“二嬸如果不放心的話，自己問他。”
林玉茹甩頭望向兒子：“文辰你決定好了？”
賀文辰偷偷摸摸瞥了眼賀明津。
二哥在笑。
賀文辰秒慫，快速回答：“決定好了！”
林玉茹追問：“就去你二哥那兒？”
賀文辰：“對！”
林玉茹：“自願的？你很樂意？”
賀文辰擠出一個笑容：“我可自願了，特彆樂意。”
他天生當演員的料。
演戲的時候比真的還真。
就連那笑容，都瞧上去相當自然相當燦爛。
賀明津攤了攤手：“二嬸你看，我可沒逼他。他是主動要簽我公司的，對不對？”
林玉茹沒了話。
一家人皆大歡喜。
·
作文比賽的閱卷，終於在幾天後結束了。
複審完畢，大家夥兒湊在一起，查看這次唯一的滿分作文——這是作文比賽舉辦那麼多年以來，頭一次出現的滿分。
而且這個滿分，是經曆了初審和兩次複審後，最終評判的結果。
也就是說，它所經曆的三個閱卷老師，必須至少有兩人把它評為滿分，它才能拿到這個結果。
揭曉參賽選手姓名的時候，大部分老師都很小心翼翼，帶著欣喜和期盼，等待著那個陌生姓名的到來。
但是。
燕市內的一部分老師，卻對此十分篤定。
他們已經心中有數，約莫知道這個孩子是誰了。
雖說也帶著喜悅的心情，可這種喜悅，是對“年輕人強則國強”的一種欣慰，和那些完全不知她姓名的老師們的心情並不一樣。
姓名出來了！
是山海私立的向暖暖同學！
燕市的老師們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愉悅神色。
而其他一些不知道她的燕市老師，以及那些外地的老師們，則有些發懵。
這個孩子，好像以前沒有參加過作文大賽。
是個新選手。
怎麼忽然一來的新手，都能立刻奪冠了？
知道向暖暖作文水平的那些老師，大都是和山海私立的語文老師們有聯係的。見其他老師們一臉的不敢置信，就微笑著解釋：
“向暖暖這個孩子，和彆的孩子不一樣。她以前沒參賽，是她沒有在學校內上課。”
“之前她接受的是家庭教育。”
“對，聽說教她學習的，就是賀神……賀明津你們知道吧？經常參加國內大賽奪冠的那個少年……他是暖暖的，嗯，怎麼說呢，收養家庭的哥哥。有他來教暖暖學習，一步步過來，暖暖這孩子就底子很紮實，學習非常好。”
聽了這些解釋後，一部分老師們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賀明津教出來的女娃娃，那是真的厲害。
早些年的時候，全國物理化學生物數學競賽，這個少年都曾經參加過。
但凡他參加了的比賽，冠軍一定是他。
現在上了大學，他倒是低調了許多。
參加的全國賽事少了些，但，依然成績非常好，一次次奪冠。
隻是大學的那些比賽，不像是中學競賽那般能夠經常出現在人們眼前。
媒體對於大學的很多比賽都宣傳較少，網友們或者是其他領域的人很難知道而已。
大家對於賀神的了解比較多。
由他教出來的孩子，成績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不過，在這些各種讚歎的聲音中，也夾雜著質疑聲。
“我覺得不應該。”一位名叫劉淩的老師說道：“你們也說了，賀明津參加的競賽，都是理工類的。那說明他理工很強，作文不一定強。那麼由他教出來的‘學生’，就算是成績再好，也不見得能夠寫出來這樣古典的文字啊。”
這位叫做劉淩的老師，就是向暖暖的作文的初審老師。
第一個滿分是他批出來的。
當時提出申請複查的也是他。
如今主辦方那邊已經查過了監控，證明向暖暖從頭到尾都沒有作弊，這事兒已經告知過他了。
但他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任憑那些老師怎麼和他說這個女孩子如何如何厲害，他始終存有一絲疑慮：
——一個高中而已，真的就能憑著自己的本事，寫出來這樣高水平的文章嗎？
十幾歲的女娃娃，擁有這麼深厚的古文水平……
這不搞笑呢麼？！
怎麼可能！
此時，一位老者從人後踱步而出：“年輕人，你達不到的程度，不見得彆人達不到。你做不成的事兒，不見得彆人做不到。為什麼你憑著自己的經驗，非要認定這個女孩子不行呢？”
劉淩正要辯解。
老者已然打斷了他的話頭，繼續道：“難道說，你身為老師，還存有年齡歧視嗎？”
“歧視”一詞兒，實在是個大帽子。
這麼個大帽子扣在頭上，劉淩頓覺壓力倍增。
“嶽老，您可不能這麼說我。”劉淩對老者道：“我不過是存有疑慮，所以想再證實一下而已。”
這位嶽瀚嶽老前輩，便是當初初審階段的時候，和劉淩據理力爭的那位老者。
當初劉淩不信中學生能夠寫出這種文章，嶽瀚就已經和他爭論過一次了。
這回算是二人的第二次交鋒。
麵對著依舊存有質疑的劉淩，嶽瀚沉沉地歎了口氣。
再開口，已然是有些不悅了。
“我們這麼多本地的老師都給她做了證明，你卻還是這樣頑固不化，非要堅信你沒錯、錯的是暖暖那個小女娃……也罷。”
嶽瀚說著，把一些打印的資料丟到了劉淩的麵前：“這是我從向暖暖班級的語文任課老師那裡要來的電子閱卷的記錄。你自己看吧。”
都放假過年了，嶽瀚也是挺不好意思去打擾同事們的。
但，他早已看出來，這個叫做劉淩的後輩十分較真，且一開始就不相信向暖暖。
為了給向暖暖同學一個“公平公正”的交代，嶽瀚沒轍，隻能找了同事們，輾轉聯係到了杜柏。
又麻煩杜柏回了一趟山海私立的辦公室，從電腦中提取了這半年來向暖暖每次語文考試的完整電子閱卷記錄。
拿到東西後，嶽瀚立刻打印。
知道今天是最後出成績的時候，他特意把這些打印的紙張帶了過來。
看到那些語文試卷後，彆說是劉淩了。其他的老師們也紛紛讚歎不已。
“我的天！這個孩子的字，是真的漂亮。看她作文大賽的時候，字就很好看。現在瞧著，她平時小測驗的字兒也很好看啊。”
“你這話說的，誰的字兒能一下子變好看？肯定早就練過啊……咦？她這篇文好。真好！不光字，你們看她的內容！感情飽滿，敘事簡練，用詞古雅。簡直了。”
“要我說，她這個把自己假想成獸類，尋求暖光的作文，才是真的絕！當然了，不是說她其他的不好。其他的也非常棒，但我最喜歡這篇。”
“我倒是更喜歡她這個，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溫馨小文章。啊，有這麼一家人該多好啊。”
所有人紛紛讚歎。
劉淩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他是真的沒想到，一個才十七歲、即將十八歲的女孩子，居然擁有這麼深厚的文字功底。
他更沒想到，自己一次次據理力爭帶來的，不是“真正的真相”，而是“真正的打臉”。
沒錯。
是打臉。
這樣的事實，仿佛一記用力甚大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臉上。
讓他的臉頰熱辣辣地疼。
“真對不住。”劉淩終於服氣了，眼睛不敢去看周圍的老師們，垂著眼睛，語氣自責：“是我太狹隘了，居然以為年輕的孩子們作不出這樣的文章。”
明明是這樣才華橫溢的女孩子。
偏偏被他貶低到了塵埃裡。
劉淩真覺得自己無知到了極點。
簡直無地自容。
“知道錯了就好。”嶽瀚欣慰地點點頭：“也不是你狹隘，隻不過你年紀太輕，見過的出人意料的事情太少了，才會產生這種質疑。”
“是。”劉淩十分認真地回道：“您教訓的是。我以後一定改了這個毛病。”
嶽瀚微笑著頷首。
曆經各種坎坷。
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