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聞言打量四周,脫下外套,挽起袖子,說:“那就淘米洗菜吧。”
周措隨她一同走到水池前,把購物袋裡的食材一樣一樣拿出來,今蕭兩手攏住長發,束在頭頂紮了一個髻,接著開始摘生菜,浸泡,衝洗,然後放在籃中,擱置一旁。
周措在旁邊看著她,烏黑的頭發,清瘦的側臉,白皙的脖子,就這麼近在眼前,像畫中人一樣的沉默。
他貼近她的後背,稍稍俯身,用手臂摟住了她的腰。
今蕭緩緩深吸一口氣,身體不由自主僵硬起來。
“剛才是不是亂想了?”周措輕蹭她的鬢發,放低聲音:“你以為要做什麼?”
今蕭搖頭:“我隻是沒有聽清楚。”
“是嗎?”他略笑了下:“那是我想多了。”
今蕭不語,低頭清理魚腹內殘留的黑膜與血絲,目不斜視,有條不紊的模樣,可惜手卻有些笨拙,一不留神,魚兒掉入池中,濺起星點水花。
他仍抱著她,似在欣賞她無措的樣子,沒有鬆開的意思。
“你,”今蕭開口:“你去煮飯吧。”
周措笑了,閉上眼:“稍等一下。”他收緊胳膊,臉頰貼著她的耳朵:“我現在心跳很快,再緩一會兒就好。”
隔著毛衣,他胸膛起伏,溫柔熨帖著她的後背,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次無心之失,撩撥著敏感的神經,不給人留一絲躲避的空間。
其實,已經不想吃飯了,他心裡這麼想著,喉結微動,同時感覺到身體的變化,是一種陌生的情動,仿佛每一寸都在留戀著她,不想放開,隻想深入。
但是啊,懷中人如此僵硬,興許氣氛還不到時候,他願意再等一等。
於是鬆開手,依言煮飯去。
一個小時後,實木餐桌前,兩人相鄰而坐,周措盛湯,鯽魚豆腐湯,熬成奶白色,香氣濃鬱,另外還有一碟鬆茸炒肉,一碟青菜,不多不少,正適合兩個人進餐。
“平時在宿舍做飯嗎?”他打破沉默。
今蕭點頭:“有時間都自己做。”
周措笑看著她,一邊夾菜一邊問:“你從小就這樣嗎?不讓大人操心,早熟懂事。”
今蕭說:“這兩年成長比較快,十來歲的時候也不太懂事的。”
“嗯?”周措想起上次在她外公外婆家聽她提過:“青春期叛逆?”
今蕭點頭:“我中學時成績很一般,高三的時候早戀,被我爸爸發現,沒收了我的手機,更不準我跟那個男生見麵,那段時間我和家裡鬨得很僵,反叛的個性被激出來,越不讓我做什麼就越要去做,結果導致成績一落千丈,後來高考落榜了。”
周措很是詫異:“真的?”他難以想象:“所以你現在讀自考?”
今蕭抿了一口湯,說:“那是之後的事,高考成績出來那天我和爸爸又大吵了一架,他動手打了我一巴掌,我氣不過,離家出走了。”
周措問:“去哪兒?”
“這兒,忘江。”今蕭語氣很淡:“那時不知天高地厚,不想待在縣城,以為自己有大好青春,前途無量,所以跑到忘江,找了一份工作,賓館前台,心想自己掙錢養活自己,就不用受家裡人的氣了。”
“傻姑娘。”周措笑她。
“不是傻,應該是蠢,”她說:“在外麵待慣了,過年也不願意回去,後來我媽給我打電話,說爸爸查出了肝癌,已經是晚期,我剛開始不相信,過了一個月才回家,當時看見我爸爸瘦得脫了相,都快認不出來了。”
周措靜靜看著她。
“回去的第二天,媽媽帶我到醫院做肝功能檢查,怕我遺傳了慢性肝炎,她已經忘了我小時候接種過疫苗。後來在家吃飯,發現爸爸不和我們一起吃,他自己的碗筷也不和大家的擺在一起,怕傳染給我們。”今蕭緩緩吸氣,閉了閉眼:“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他嫌棄自己,害怕連累家人,可是他都快要死了。”
周措輕輕歎息:“乙肝病毒沒那麼容易傳染,除了遺傳以外,也就是輸血和性傳播,日常接觸沒什麼問題。”
今蕭說:“那時有親戚來家裡探望,吃飯的時候戰戰兢兢,不大敢動筷子,我想爸爸都看在眼裡,所以很在意這個。”
“吃飯而已,至於嗎?”
她道:“畢竟有傳染性,人會害怕,可以理解,如果皮膚破損,與乙肝患者的體/液接觸,是有可能被傳染的,但日常生活裡也僅限於親密接觸而已……”
周措看著她:“親密接觸,比如呢?”他靠近,伸手扶住她的後腦勺:“像這樣嗎?”
話音落下,他傾身含住了她的嘴唇。
今蕭愣怔,抬手按在他胸口,下意識往外推了推,他鬆開些許,垂眸看她,似乎一笑,接著又吻了下去。
今蕭屏住呼吸,手指緊抓他的衣裳,過了一會兒,憋不住,起唇喘息著,他趁虛而入,舌尖探了進去。
很早以前就想對她做的這件事,此刻終於如願了,他感覺非常舒服,非常滿足。
周措在她嘴裡嘗到了鮮濃的魚湯的味道,撤離的時候,看見她唇瓣濕潤,整張臉燙得緋紅,薄薄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他登時還想繼續,她卻彆開頭,眉尖微微蹙起來。
好吧,他妥協,隻碰碰她的唇角,又親親她的臉頰,然後慢慢鬆開手,回歸原位,依舊是衣冠整潔,斯文有禮的模樣。
今蕭木在那裡,過了一會兒,平複呼吸,默然拿起調羹,低頭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