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永沉默會兒,臉上出現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他仔細看著自己的劍尖,又去看眼前二人。
片刻後,他癲狂地笑了起來,笑得喘不過氣,笑得麵目扭曲,笑得喪心病狂。
“……星北?”馮夭夭跪在地上,顫抖地抱住了程星北,雙手被血液浸透。
“他死了!哈哈哈哈哈!”溫永狂笑道。
後方戰場,青冥商會帶來的人陷入了悲痛中,很快被溫永的同夥製服。
“……你說什麼。”馮夭夭認真地抬頭,問道。
“我說!”溫永一字一句,“他死了。為了保護你,死了!聽懂了沒!”
“哦。”馮夭夭說。
她將程星北輕柔地放在一旁,從他手裡拿過陌刀,站了起來。
溫永的笑聲停了下來,他想再來一劍送馮夭夭也上路,卻發現自己體內靈力全被宙瓶抽走,已然枯竭,甚至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終於察覺到宙瓶是什麼可怕的東西,睜大了眼,露出了恐懼的神情。
馮夭夭一刀戳進他心口,接著抽出刀,跌跌撞撞朝落在地上的宙瓶走去。
溫永氣息奄奄,不敢置信地瞪著眼,看著馮夭夭把宙瓶撿了起來,又走過來。
她坐在程星北身邊,拿著宙瓶,翻轉。
瞬間,畫麵不斷回溯,停在了溫永使用宙瓶後的那一秒。
程星北身上的傷口還在。
馮夭夭看了看又恢複原狀的溫永,順手一刀砍下他的頭顱,繼續翻轉宙瓶。
回溯,馮夭夭揮刀,這次把溫永劈成了兩片。
回溯,揮刀,溫永又礙眼的出現了。馮夭夭將他攔腰切成兩半,很耐心地慢慢將他剁成一塊一塊。
再回溯,屍塊拚回去,又被她一刀殺了,這一次乾脆把元神也拘了過來,用火焚毀。
馮夭夭重複著機械性的動作,無數次倒轉宙瓶,殺溫永,看程星北的傷口。
又一次倒轉後,她想起了什麼,把程星北背後的衣服劃開,把他身上的血跡抹掉,想要更清楚地觀察那傷口有什麼變化。
腰間的紅痣映入眼簾。
馮夭夭的表情一滯,捏著宙瓶的手劇烈顫抖起來。
一大片重複的記憶像是惡作劇一般,在此時才湧入她腦海,她的表情終於有了點人氣,跪坐在程星北身旁,雙手托著宙瓶平舉起來,微笑著閉上了眼。
時空在宙瓶的細沙中輾轉,過了片刻,所有畫麵像是拚接不起來一樣,砰然碎開。
馮夭夭睜開眼,疑惑地歪了歪頭。
“找不到……”她喃喃道。
“為什麼沒有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馮夭夭猛然回頭。
上前來想偷襲的人被那絕望的眼神嚇得一滯,下一秒被馮夭夭一刀殺死。
“就是你們……”馮夭夭慢慢朝那些人走去。
“你們……太吵了。”她說。
鈴音泣血一般響起,所有人都呆滯地放下了手中武器,無神地站著,等著馮夭夭來收割他們的性命。
終於,幽絕澗懸崖上隻剩下她一人了。
晝來夜去,馮夭夭反複著使用著宙瓶。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啼鳴,一人的腳步聲迅速接近。
馮夭夭呆呆地抬頭,看見了管奉的臉。
“他的魂魄,找不到。”馮夭夭說。
管奉嘴唇顫抖,慢慢地跪了下來,看見了程星北背後那顆痣。
“你的鈴鼓……”他說。
馮夭夭點點頭,道:“是我利用宙瓶留下來的。”
“因為要提醒自己不能再變成那樣。”
“可是我忘了。”
“天道不允許我記著之前的事情,我忘了。”
管奉閉了閉眼,道:“原來真的是他的……”
“嗯。”馮夭夭低頭,看著手裡的宙瓶,“幾次了?三次,四次?”
“我不記得幾次了。”她喃喃道。
半晌後,她疑惑道:“每次都可以的,為什麼這次他的魂魄不見了?”
管奉:“為什麼你可以一直使用這個宙瓶?”
“我是鬼修啊。”馮夭夭不解道,“仙靈窮宇,鬼力通宙。知道嗎?宙瓶本質上,就是使用鬼力。”
管奉看著她半晌,道:“他可能回不來了。”
“不會的。”馮夭夭溫柔道。
宙瓶裡的細沙已經所剩無幾,馮夭夭翻來覆去讓那細沙流轉,結局卻一直沒有改變。
她不知道,因為她反複使用宙瓶的行為,整個蒼霄都受到了影響,整個世界搖搖欲墜。
終於,宙瓶裡的細沙全部消失。
馮夭夭傻傻地抱著程星北的軀體,終於,一線血淚從她眼眶裡湧出來。
“蒼霄要毀了。”管奉看著她絕望的麵孔,低聲道。
“不會的。”馮夭夭還是那三個字。
她抱起程星北的身體,一步一頓朝幽絕澗走去。
崖間能夠阻礙靈氣運轉的濃霧幾乎全部消失,馮夭夭帶著程星北,直墜而下。
半柱香後,她將程星北放在桃樹下。
小院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馮夭夭忙上忙下,把院子收拾好,又拿了套茶具,擺在石桌上。
桃花瓣悠悠落下,落在程星北肩頭。
馮夭夭慢慢走過去蹲下,仔細看著程星北的臉。
須臾,她轉個身子,偎在程星北身旁,頭枕到他胸膛上去。
有點濕潤潤的感覺,馮夭夭知道那是血。
片刻後,她覺得哪裡不對,把程星北落在地上的手抬起來,放在自己肩上。
程星北的手從她肩頭滑落下去,落在身側。
一片桃花瓣落下,悠悠飄入他掌心,馮夭夭看著那片粉色的花瓣良久,忽然伸手將那花瓣撿了出來,一口吃掉,而後又安靜地枕下去,閉上雙眼。
崖上。
管奉在懸崖上坐了很久很久。
幽絕澗的白霧又籠罩了這一片地方,遺落在地上的宙瓶裡,從虛無中生出了細沙。
管奉拾起宙瓶,歎道:“她消失了。”
飛霜啾啾啾叫了幾聲。
“這東西,也不要再重見天日了。”管奉說完,把宙瓶拋下了幽絕澗。
澗底小院,空無一人,隻有桃花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