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激地朝姚蘭道謝,剛說了沒兩句,就聽導演大吼道:“各就各位!”
姚蘭大吼一句:“妝都沒好,等著!!”
這一聲簡直振聾發聵,陶運急急忙忙帶著個化妝師來,又讓宋嘉櫻去換衣服,幾個人圍著她一個轉,簡直受寵若驚。
她的小心臟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她記得,自己上一次有這個待遇,還是十年前。
陶運跟在宋嘉櫻身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宋嘉櫻的助理,不停絮絮叨叨:“動作都記下了沒?怎麼走位,姚老師跟你說了沒?你不要緊張,不要緊張……”
宋嘉櫻閉著眼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施為,忽然道:“我不緊張,您不要擔心。”
那淡然清雅的聲音讓陶運為之一愣,再看宋嘉櫻,整體都是一個平和的姿態。
——甚至連頭發絲都沒有一絲顫動。
他忽然就想起自己趕來前,程星北說的話。
“你不用為她擔心,那姑娘天生該長在銀幕裡。”
此時此刻,陶運忽然有點明白他程哥說的話了。
為了不讓劇組久等,化妝師簡直把兩隻手使出了八隻的效果,僅僅一刻鐘就把個乞丐裝給宋嘉櫻化出來。
宋嘉櫻睜開眼,一看見鏡子裡的自己就驚訝了。
鏡子裡的人臉色蠟黃,腮幫子陷下去,一看就是餓久了的難民模樣,嘴唇乾裂起皮,臉上也是一塊塊的皸裂,眉毛和頭發簡直是路邊胡亂長出的雜草一般。
果然十分“乞丐”。
導演那邊又在催促,宋嘉櫻被陶運拉著起身,剛走到外麵,突然做出了一個讓全劇組都跌破眼鏡的動作。
她就地一躺,在地上滾了個圈才爬起來,繼續朝場內走去。
導演的雙眼一下亮了起來。
化妝師再精細,也有疏漏的地方,雖然宋嘉櫻現在的扮相和衣著都十分乞丐,可是衣服還是乾淨的,露在外麵的皮膚上也是乾淨的。
剛才她那一滾,沙土沾了上來,頓時就有了真實感。
剛走進攝影機範圍,她的肩背立刻就佝僂了起來。
攝影機後的導演一直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此時也不禁感慨一句,果然是曾經拿過影後的狠角色!
這場戲,幾個分量比較重的演員,怕是要被個小乞丐給比下去了。
唯恐天下不亂的導演興致盎然笑了起來,看著宋嘉櫻走到她的出場位,大喊一聲:“各就各位——!”
場記板一打,攝影機圈起來的範圍內,仿佛瞬間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
即使是天子腳下,貧富差距依舊存在。
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雪花漫天的時節裡,最繁華京城的角角落落,都是這些不堪為人的乞丐們瑟縮的場所。
忽然,三更天後的街道喧鬨了起來,不斷有刀劍碰撞聲傳來。
角落中,瑟瑟發抖著在夢中尋求一絲溫暖的小乞丐抬起了頭,眼神中露出刻骨的茫然。
腳步聲,壓低的喝罵聲,艱難而又粗重的喘息,像另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猛然把小乞丐吸納進去。
“哢擦!”
小乞丐一抖,不安地抬起了頭,見一人,手持長劍,背光而立。
“你……”男人吐出一個字,高大的身軀晃了晃,猛地砸了下來。
小乞丐被砸了個正著,痛得啊啊抗議兩聲,把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掀開。
腳步聲由遠及近,小乞丐的手不經意按在了男人的外衣上,那奢華的手感,令她忍不住又摩挲了幾把。
鏡頭拉近,特寫給了小乞丐的雙眼。
那還算明亮的雙眼裡忽然湧出的羨慕、嫉恨、慌亂,情緒一一收斂,最後歸為麻木。
“咳!”男人咳了一聲。
眼中的麻木忽然又翻湧了起來,小乞丐的雙眸愈加雪亮,忽然起身撈住男人雙臂,把他朝巷子裡拖去。
巷子裡的黑暗處,有幾個大籮筐。
她將男人貼牆擺好,雙手顫抖著把籮筐拖了過去,擋住了男人的身形。
接著,她迅速跑回原來的位置,側身躺了下來。
地麵冰涼刺骨,雪花不斷從空中落下,覆在她的身上,臉上。
她將手極力收在心口,守住那一絲溫暖不被這個世間奪走,哆嗦著閉上了眼。
追殺者路過這個巷口,想要走進去,卻看見了躺在牆邊瘦小的人。
小乞丐閉著眼,渾身僵硬,屏住呼吸。
片刻後,有人來用刀背挑了一下她的頭發,啐了一聲:“晦氣!”
而後,腳步聲又遠去。